三尺冰凍雙鯉彙,沉首甩尾曉春回。
枯木顯衰,宮簷霜寒,道不儘的酷寒,看不完的灰白。
天地一色,陽光再難純淨,隻留幾許寒風訴說著人間滄桑。
然,池中魚已有破冰之勢;灰柳條也在悄然綻綠;鳥兒越發早起,尋尋覓覓。
齊麟眼中沒有衰敗之象,反倒滿目生機——萬物欲衝破屏障,再次主宰世界。
當,滿園春色疊疊交錯;當,桃花梨花紅白嬌豔,看似勃勃生機,卻又無生機可言。
——生機,永遠隻在困境中展露,亦在絕望中萌發,更在瀕臨死亡間出現。
凡極盛之景,必會使人眼花繚亂,所以,齊麟一直都喜歡冬季,未有改變。
隻是,他撒落的魚食還在冰麵上滾動,不知冰層幾時融化,亦不知魚食何時入魚肚。
他靜靜地看著,看著魚食停止滾動,在池麵上漸漸凝固
“大哥,朕將你留下,你為何一言不發?”
此刻,蕭文景已有些急不可耐,在齊麟倚欄間,他已飲下三盞茶,且每盞茶都是滾燙的熱茶。
三盞熱茶不同於三杯水,三杯水可以極快飲之,三盞熱茶卻需要一個過程。
這個過程絕不會短,也絕不會好過。
很多時候,熬不過的往往不是過程,而是,遲遲等不來回應。
今日早朝,齊麟與張顯寧鬨得可謂是不可開交,要按齊麟以往的風格,定會攔截下張顯寧教訓一番,再以種種罪證將其拘押。
但,齊麟卻一改常態,退朝後並未找張顯寧的麻煩。
在蕭文景百思不得其解下,他命人留下齊麟,想要問其原由。
沒曾想,齊麟來到禦花園後,茶不飲凳不坐,隻身喂魚,久不改態。
以至於,蕭文景靜候多時,也未能與齊麟說上一句話。
暫不說君臣之禮,就眼下倆人所處的位置,一個在屋外池塘邊,一個在屋內品茗,在屋內品茗的蕭文景總不能繼續扯著喉嚨與齊麟對話吧?
怎奈,齊麟就是不進屋,他也真在喂魚。
隻不過,池塘表層終是結著一層冰,魚食也皆落在冰麵上,他又怎算是在喂魚呢?
“大哥,你這是怎麼了?”蕭文景第二聲起,已忍不住湊上齊麟,如果兩人非要有一人先妥協的話,那先妥協的絕對是蕭文景,因為他有不得不妥協的理由,“若,大哥氣不過國舅,將其拿下便是。朕不是對大哥說過嘛,自朕登基以來,朝政大權大多把持在國舅張顯寧手中,朕也欲將其除之啊”
“今日,大哥在朝堂上本已將其逼到絕境,隻要大哥再進一步,國舅若想自證清白必會舍棄掉手中大權,選擇自保避嫌的。可,大哥為何不呈上罪證,偏要拿其子張少卿說事呢?”
齊麟一臉自若,隻當蕭文景不存在,他依舊在拋撒著魚食,冷麵呆望。
“大哥!您倒是說說話呀!朕給您跪下了還不成嗎?”
蕭文景還真做出了跪身的舉動,齊麟自不會讓當今聖上下跪,隻能挽臂而上托住了蕭文景的臂膀。
“陛下,您覺得池塘上的冰層會消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