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若打小就很好奇一件事,那便是男人口中的大事到底是多大的事。
如她這般的深閣女子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也偶能從下人口中聽得一二。
對於女人含羞,緊眉低眸解釋著‘夫君在外地做大事’的隱晦言語,沈安若更是奇上加奇。
再加之,話本中常以描述某男人天生就是乾大事的文字,好似也將男人和女人拉開了遙遠的距離。
與其說是距離,不如說是一種不平等,憑什麼男人就可以做大事,女人卻不能;男人做大事就順理成章,女人卻連提及的資格都沒有?
可要論起大事,眼下趙瑾睿所在的天字一號房中豈不正在商討著天大的事?
——整個大襄的鹽鐵開采事宜,都是房中的那幾人說了算,這無疑已是頭等大事。
然,沈安若觀齊麟多時,她自己都坐得有些無聊乏味了,也沒見齊麟有想要站起走入天字一號房的舉動。
——難不成,齊麟邀她前來‘錦繡樓’不是為了見識一下所謂的世麵?
帶著種種疑問,沈安若已欠起了身子,她的雙腿有些僵麻,起身間也附上了幾分慵懶。
齊麟沒有理會她,仍在細品著‘天霖醉’。齊麟一向如此,從不乾涉她的行為舉止。
於是,她也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躡手躡腳地來到天字一號房前,聽起了牆角。
“瑾睿啊,聖上親封你為鹽鐵司主事,你就該儘職儘責,為國謀劃,怎能到現在都無應對之策呢?”
“是啊趙大人,我等以重金拿下鹽鐵開采權,不求什麼大富大貴,也該有些油水可撈吧?”
“這往年啊,都是國舅張顯寧說了算,統一定價,自負盈虧。一車鹽鐵是多少銀子,就是多少銀子,都是定死的。我們的那位國舅爺可不會管我等請了多少礦工,更不會管礦上有幾人遇難、幾人生病,永遠都按原定價格結算,我等也是苦不堪言啊。”
“誰說不是呢?礦上有人罷工,我等要去平息;礦上死了人,我等也要自掏腰包;即便是有人病了、殘了,我等也要出撫慰金啊”
“依我看啊,既然趙大人您如今掌管著鹽鐵司,不如就重新定下規矩,多少也讓我等手中有些售賣權,有了售賣權我等也能有些薄利不是?不可再像原來那般了說句不好聽的,原來我等更像是挖礦的苦工,鹽鐵的價格再漲也與我等無關,我等隻負責將鹽鐵轉運朝廷,所得銀錢永遠是固定的,永遠沒有所謂的漲幅。”
“不可。”趙瑾睿,說,“若,你們手中有了售賣權,勢必會哄抬鹽鐵價格,如此一來必會出現事端。一旦聖上怪罪下來,彆說我了,你們都會有被殺頭的危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趙大人,您說我們該怎麼辦?難道,年年虧空,年年都要填補銀子嗎?如此下去,就算家中有金山銀山早晚也要被掏空啊。”
“是啊,此話不虛啊,我魏家去年單是往礦山上就投入了八萬兩白銀,再加上分發給礦工的銀兩,恐已難計損失了”
趙瑾睿,道“我知各位心中都有苦悶,可我趙瑾睿也剛接手鹽鐵司,對種種細節上的事,還不慎了解。這一時之間,也定不出什麼新規來,還請各位以大局為重,以大局為重啊。再過些時日,我定會給各位一個滿意的交代。”
“趙大人,不是王某想往您頭上潑冷水,如此大事,恐怕給您再多得時間也難以解決。不如,今日趙大人就應了我等的訴求,真出了什麼紕漏,聖上也斷然不會怪罪於您的。”
“是啊,趙大人。您可是聖上的三弟啊!那可是打小的交情,如同親兄弟,聖上又怎會忍心責罰於您呢?”
“正因為聖上是我二哥,我才不想使二哥失望。”趙瑾睿,說,“我趙瑾睿雖沒什麼經天緯地之能,但,我卻有責任替二哥分憂,也定能想到解各位燃眉之急的辦法來,還請各位再容忍幾日”
沈安若聽到此處,便已沒再聽下去的欲望,因為,她已然明白,能解決問題的並不是趙瑾睿,而是齊麟。
她小步緩移,乖巧地回到齊麟所在的桌前,連“嗯”幾聲見齊麟毫無反應後,隻好氣嘟嘟地坐下,撐臂托臉,眼巴巴地看著齊麟。
過了良久,齊麟才似笑非笑地瞥向沈安若,“怎麼,飯菜不合胃口嗎?”
沈安若捧腮搖頭,一臉生無可戀地繼續呆看著齊麟。
齊麟接著說“如果,你實在覺得此處無趣,大可現下就離去前往趙府,如此你也能趕上趙府的午膳。”
沈安若猛地拍桌,眸中冒火,似已更氣。
齊麟不以為然地笑道“我也是實話實說,你不在午膳前趕往趙府,趙府又怎會備下你的飯菜呢?莫不是,就連趙府的飯菜也不符合你的口味?”
“齊麟!你非要這樣是吧?!”沈安若頓時站起,目眥儘裂,“你那麼聰明,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你這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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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麟你也夠陰險的!”她繼續叉腰說道“你明知我隻要來此,就定會對趙瑾睿等人所議之事產生好奇,而你呢就這般雲淡風輕地看著我乾著急,絲毫不為我解惑齊麟啊齊麟,你可是個男人!就算出門前你曾敗在我的槍下,也不用這般小氣,再在此處給我下套吧?!”
“呦!王妃大人這是又生氣了?”齊麟一臉壞笑地看著沈安若,“你這一整天怎會有那麼多氣呢?”
“齊麟!你找打是吧?!”沈安若說著就繞桌向齊麟奔去。
“籲~行了行了,彆再靠近了,這可是在外麵,你注意點行不行?”齊麟連忙縮身喊停,突又一本正經道“天字一號房中的那些人是商討不出什麼結果的。”
沈安若猛然駐足,愣道“為何?”
齊麟微微一笑,“因為,他們都是在哭窮。”
沈安若,驚道“哭窮?此話怎講?”
“沈安若,你對景都之事還了解不多,現下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拿下了鹽鐵開采權後,年年往裡麵賠銀子,那你還會繼續競標嗎?”
沈安若又是一怔,無言。
齊麟,接著說“如果你認真調查一下,你便會發現,眼下在天字一號房的那些人皆是第一批拿下鹽鐵開采權的人,也就是說,從鹽鐵開采權外放後,他們就一直在,沒人退出過,亦沒新人加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