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篁穀沒有夕陽,正如看不到朝霞那般。
但,它確是一處洞天福地,擁有著最純淨的空氣。
淨化空氣的不止是凜然峻峰,還有那恐怖的瘴氣林。
它們如包裹嬰兒般保護著秋篁穀中的一切,亦給予了無法比擬的生機。
可,誰又能想到恰是這無比純淨的空氣才造就了如今的秋篁穀。
齊麟在返回縣衙的途中已感其中玄妙,他亦想通了很多事。
——他之所以能在鈴兒撐船時睡去,並非鈴兒的歌喉過於曼妙。
——各地商賈與豪俠之所以會在此流連忘返,也不全因賭局和姑娘。
——湖中之所以能孕育出偌大的鯉魚,亦絕非偶然。
全因,穀內的氧氣實在太充足。
眾所周知,氧氣含量高的地方,人們常會犯困。
隻要能有倚靠放鬆的條件,便會在不知不覺中睡去。
整天精於算計的商賈們也需要尋一處安逸之地,好好睡上一覺。
江湖豪俠亦如是。
所以,他們不在乎輸掉多少銀子,也不在意身旁都有哪位姑娘侍奉。
困意一來,也隻想尋一軟榻與周公相會。
周公可以是甜的,因為身側有甜甜的聲音,更有甜美的人。
周公也可以是金玉滿堂的大宅院,甚至可以是天下至尊的寶座,因為床榻足夠軟,也足夠舒適。
補足了睡眠,有了精神後,第二天還能到鎮子上隨意挑選貨物,且分文不出。
這等美事,想必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當然,這隻是齊麟的推斷。可此推斷若為真,那沉醉其中且執迷不悟的反倒又是張守弘。
之前,他在與張守弘交談時,能感受到對方的得意與乖張,就好似對方營造出了一方仙闕,沒有任何人可以抵抗其中誘惑。
張守弘就是那仙闕的製造者,亦是仙闕的主宰者。
他可以左右所有人的喜怒哀樂,也能掌控所有人的生死命運。
這是屬於神的感受,無所不能的神總會俯視著人間,用那淡漠的眼神看著人間的螻蟻。
螻蟻自然微不足道,至少它們在神的眼中是這樣的,但,神也常會忽略掉它們的力量。
張守弘自認為掌控著一切,視眾人為傻子。
事實卻是,沒人會真傻,隻是所圖不一,心思不齊。
既然,張守弘要為他們打造一處逍遙窩,那他們儘情享受便是。
累了困了來一來,煩了躁了走一走,這世間也沒任何事能比美美地睡上一覺來得幸福。
現在,齊麟就想美美睡上一覺,這也是他返回縣衙的目的,亦是他當下最想做的事。
然而,身後氣嘟嘟的沈安若大概不會讓他如願。
要說起女人生氣,還真分著等級。
——一等氣,乃是慪氣。
——二等氣,則是生自己的氣。
——三等氣,可就是醋意大發了。
如果用對待一、二等氣的解決方法去解決三等氣,那多半不會迎來什麼好結果。
這也正是齊麟哄不好沈安若的原因。
其實,他早就看出了沈安若的不悅,他也早就噓寒問暖一頓輸出,甚至鬼臉都做了,就差犯癲癇了,還是沒能哄好沈安若。
非但無效,沈安若還氣上加氣,直跺小腳。
她那架勢可謂是凶猛至極,一點都不輸湖中的大鯉魚,同樣想生吞掉齊麟,連骨頭渣都不剩。
齊麟反倒納悶了,他是回想了多次,打從天亮他就一門心思地對付秋篁神,雖昨夜出了糗事,可沈安若也沒說什麼呀
莫不是,沈安若還對昨夜他和鈴兒之事耿耿於懷,想要秋後算賬?
——這女人啊可真是麻煩,你還真不知道她忽然要整哪一出
——明知猜來猜去很麻煩,你還非猜不可,隻有猜對了才能有化解矛盾的機會。
——可,你也得猜得對呀!這他娘的不但需要天賦,還需要悟性,這兩樣一個都不能少,少一個都要吃大嘴巴子。
關於吃大嘴巴子這事,沈安若應不會當眾給齊麟難堪,所以,齊麟也跨步在前,索性不理會。
——猜不出,又要如何理會?如果越解釋越是錯,越扯其他越嚴重,那還不如保持沉默來得痛快。
但,他也知根本躲不掉。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這句話用在女人身上實在太貼切——不,這句話又絕不貼合,因為女人一旦認真起來,十年前的舊賬也能嘮叨成歌賦,且還聲調有序,高低起伏,連綿不絕。
所以,要想女人不念叨,斷交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井水不犯河水,主打一個誰比誰更高冷。
可,齊麟又怎能和沈安若斷交呢?
——活生生親娘子,如假包換的孩他娘,又如何去斷?
——也罷,還是先不管這些了,待養精蓄銳一番,再虛心應對吧
沒曾想,剛入縣衙沒多久,沈安若便小跑上前堵住了齊麟的去路。
齊麟下意識地四下張望,這才發現周圍已無屬下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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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正前方便是廂房,到房中歇息這等事也不會有人不長眼,還要繼續跟著。
何況,沈安若一直隨在他的身後,隻能說懂的人自然都懂。
眼下,他是逃不掉了。
可他也不敢吱聲啊萬一再說錯話,定會迎來劈頭蓋臉的責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