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營帳後,齊麟便被顧念堵在了半路上。
兩人互看了許久,這次誰都沒有率先開口的意思。
憑借顧念的聰慧,他很清楚齊麟要去找方莫,齊麟也知道他知道。
聰明人之間往往是不需要過多言語的,皆能心領神會、彼此體諒。
——方莫畢竟太年輕,很容易受到權重之人的蠱惑。
——暫不說,朝堂上那些能言善辯的大臣,就單說方莫的父親方萬霆就能將其忽悠成傻子。
——隻要朝廷有心,身在雲闕門的方怡就如羊入虎口般,隨時都能被方莫主動送出。
不過是曉以利害、道明對錯罷了,也不過是一番口舌說服方莫而已。
——有時,個人是看不出對錯的,也分辨不出對錯。
——正如為虎作倀的人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反倒會去譏嘲他人的愚昧。
——也正如富家子弟也永遠無法體諒百姓疾苦,當百姓被迫拿起棍棒時,他們隻會覺得百姓是在沒事找事。
在沒有置換視野和角度下,世界永遠是混亂的。
——他不理解他,他又絕想不明白他。這恰是世間皆渾濁的罪魁禍首。
可無渾濁,又怎能渾水摸魚?又怎麼漁翁得利?又如何大義凜然,救國救民?
——可真是在救國救民嗎?不,有時隻是一些朝臣的政見不同罷了。
——真有大義凜然嗎?不,那隻是看似雄壯的呐喊,隻為慫恿、挑唆,從而引起百姓共鳴。
真正的凜然大義必要有眾人不敢為的勇氣,先做到視死如歸、身先士卒。
隻喊口號,挑起事端,自己卻躲在背後,還妄想彰顯出自己多有能耐,再從中獲利的,也皆是鼠輩。
——這樣的人,就該死。不但該死,也會死得極慘。
齊麟不敢說自己的所有決策都是對的,但,他絕不會迫害誰,也絕不會欺辱誰。
有戰事,他會上;有不公,他會平;有魚肉百姓者他會殺,還會滅其全族,不留餘地。
他也不需要餘地,他從來都不需要考慮所謂的後手和從長計議,因為他早已習慣做彆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要認真說起對錯,還真有些玄妙的毫無道理。
世人隻將對錯掛於口,常以結論定之,卻不知對錯永遠取決於是否能堅持到底。
比如,中了敵軍圈套,損失了萬餘人馬,後又絕地反擊取得了勝利。
那先前的折損也就成了一種計策和成全,最終的勝利則又毋庸置疑。
再比如,一個女人選擇了一位浪子為夫,伴隨而來的是種種嘲笑和觀望。
當浪子回頭,千金不換之刻,所有的堅持和選擇又都成了對。
這就不得不再說回“積極”一詞了,積極之所以是“假大空”,全因毫無頭緒和步驟。
真正的積極是什麼——是經曆一段事後,獨自走過困境後,再回頭看時,才會覺得當初的做法是積極的。
什麼意思呢?積極應該建立在實質上,因為可摸可觸,但,積極又永遠無法效仿,因為每個人的境遇又各不相同。
——隻是事過之後,回首起來慶幸那時那刻那般做了,若非那般行事,斷無回轉餘地,僅此而已。
所以,無論是對錯,還是積極與否,都隻是一種結論,且還是唯有自己能懂的結論。
在結論未出之前,沒人能斷定一事是對是錯,也無人能肯定此做法是積極還是消極。
當然,齊麟決意去見方莫,亦不知會迎來怎樣的結果。
在不能確定是何結局的前提下,他又注定要離開北疆,一段時間內無法陪在沈安若左右。
那麼,將沈安若托付給顧念也成了他唯一的選擇,所以,他已在朝顧念鞠躬。
是的,他在向顧念深深鞠躬,沒有言語,沒有表情,亦沒有多餘的動作。
顧念已然跪身,他拱手在上,低頭側臉間也漸濕了眼眶。
——他知道齊麟想要什麼,他也深知他們皆是顧英鳶的孩子。
——有時孩子是不分親疏的,隻要將其養大,授其本領,之後便是完全屬於孩子們的天地。
——顧英鳶做到了,她用在眾多孤兒身上的心思也早已超過對齊麟這個親生子的照顧。
或許,這也是她生前為何每年都要回一趟景都皇城的原因——她總覺得太虧欠齊麟。
可,幼小的齊麟又哪懂得這份虧欠?父母眼中的虧欠,又何時能被子女深知
要說顧英鳶能和宋錦兒交好,且能傳授沈安若槍法,這也離不開齊麟的功勞。
假如,那時的齊麟粘人些
再假如,那時的齊麟懂得顧英鳶的心意和其心中的那份虧欠,他也絕不會在母妃回景都看望自己的那幾日繼續忙於政務或花天酒地。
或許,一切因果皆可溯。
——就隻當是提前為兒子培養出一位鎮北王妃吧
妖?是個常令齊麟哭笑不得的女子。
要說她無心吧,她也懂得照顧齊麟,隻是她不是送來野果,就是送來饅頭,永遠不懂得改善生活,更不會奢侈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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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日就是這樣吃的,也是這樣活的,於她而言,隻要能填飽肚子就算完事。
她不會品茗,所煮的茶齊麟也絕喝不下。
她不需要騎馬,卻每每嫌棄著騎馬而行的齊麟實在太慢、太磨嘰。
她不會特意停留去感懷落葉或欣賞美景,在她眼裡隻有目的地和要完成的任務。
齊麟沒有不喜歡她這些,反倒覺得有她在身邊極為有趣。
——她不吵不鬨,卻能在深夜為齊麟披上乾草和大葉子,也能在齊麟尚不察覺間扔來數條魚蝦。
——她不會烤魚,卻又很愛吃齊麟烤的魚。
——她從不忌諱男女授受不親,會毫不避諱地睡在齊麟身旁,就算入住酒樓也隻要一間房,她想要的始終都是不離不棄。
起初,齊麟睡床,她睡地上;再後來,她睡床上,齊麟睡地上。
齊麟趕不走她,她也不希望齊麟趕她走。
她有問過齊麟為何不能同睡,因為狼群都是依偎在一起取暖,也都是群居在一起。
齊麟告訴她,男女有彆,不可混之。
她大概永遠不懂齊麟說的是何意,她也絕理解不了齊麟要表達什麼。
直到沈安若出現後,才有了一個能使她想明白的道理——沈安若會生氣的。
彆說,她還真能理解這句話,因為狼在爭奪配偶時,是絕不會允許其他狼靠近的。
通常,狼也是一夫一妻製,非配偶死去,它們是不會再尋找伴侶的。
要說起這一夫一妻製,還要從狼群的生存問題上說起。
——在野外生存,食物有限,倘若亂搞隻會活活餓死。
——狼群為了提高自己孩子的存活率,它們會十分自律,隻跟一匹狼繁衍後代,也隻照顧與這一匹狼生下的孩子。
當然,食物多就多生,可自然也有不夠吃的時候,它們會親眼見證自己的孩子是如何活活餓死的,所以,它們也很清楚多少食物能維持下多少條狼命。
這是它們的生存法則,亦是它們賴以生存的經驗。
妖?極其遵守狼的法則,卻也從未考慮過堂堂鎮北王乃是一個多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