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日子裡,梅花卻是凋零的,它不屬於春天。
春風吹過,梅閣的梅樹上,那些繁茂的綠葉便沙沙作響。
夜色暗湧,世界寂靜無聲。
明明已經過了寒冷的冬日,卻還是讓人覺得很冷,空氣濕又潮,鑽進人的鼻腔,帶著刺人的鋒芒。
“大皇子,殿內汙濁,您不能進去!”
魏清訣從華清宮趕來,不顧宮人阻攔,徑直踏進梅閣殿內。
跪坐在床榻邊的人,緊緊握著那再無溫度的手,抵在自己的額前,麵朝下,脊背消瘦,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
她極少露出脆弱的一麵,從小到大。
上一次見她這副模樣,是皇後離世時,她像個被丟棄的小孩,手足無措,抱著他淚濕半邊衣襟。
魏清訣走近,蹲下身,輕輕拍了拍她。
十年前,他也是這樣輕拍她的後背,無聲的安撫與陪伴。
宮人來勸她放手,他第一次對彆人豎起鋒芒,冷聲讓他們走,不要打擾她。
這一次,他也是這樣摒退所有人,默默陪在她身邊,陪她從悲傷裡緩過來。
殿內還未來得及燃起燭火,時間在昏暗中靜靜流淌。
“皇兄……”
許久,魏清訣聽見了她用微啞的聲音喚自己。
她說“這種感覺就像再一次失去了母後。”
這一次,她已經是個大人,不再像兒時那樣,撕心裂肺的哭泣,哭到暈厥,再醒來時,母後已經被裝進了那個大大長長的黑箱子裡。
她抱著木棺繼續哭,求他們把木箱子打開,不要把母後裝進去。
魏清訣在她旁邊席地而坐,同樣不顧形象。
“母後離開時,我也覺得,就好像是我再一次失去了母妃。”
皇後待他極好,把他和泱肆一樣,當成了自己親生的孩兒來對待,所以她離世時,魏清訣也同樣很難過,甚至因此疾病加重,幾乎就要緊隨其後。
若不是放心不下泱肆,他早就也離開人間了。
……
梅妃隻是後宮中一位普通的娘娘,病逝之後,按照規矩,頂多也就是放入妃園寢,立塊碑就算完事了。
魏明正看泱肆那傷心的模樣,本欲要下令將其厚葬,舉國哀悼三日,被泱肆拒絕了。
泱肆知道,梅妃也不希望如此,她隻想安靜地離開。
泱肆自作主張,將她火葬後,把她的骨灰裝進了一隻罐子裡密封起來。
天色陰鬱,映襯著她的心。
江衎辭站在她身後,默默無聲。
“莫辭。”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他來了。
他上前來,牽起她的手。
“成親後,我們一起南下,把她送回她的家鄉好不好?”
他的手掌乾燥溫涼,卻給她安心的力量。
“好。”
接下來的日子,無需泱肆出宮去尋江衎辭,他自己就會入宮來陪她,白玉如往常一樣愛圍著他打轉,任沐佑和落染怎麼喚也不聽。
這兩人,花朝節那日一起出宮去玩之後,關係更親密了些,有時候泱肆會遠遠瞧見沐佑把她逗得臉紅,羞憤地跑開,後者會追上去,笑嘻嘻地道歉。
江衎辭每次來,都會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每一樣都價值不菲,很快填滿了案桌旁一個半人高的置物架。
泱肆問他,是不是從鬼市拿來的。
他說是,她就會假意瞪他“你拿我的東西來哄我?”
不怨她,他自己說的已經把鬼市送給她了。
江衎辭一臉純然,“我交錢了。”
“交給誰?”
“管賬的長老。”
沉悶了好幾日,小姑娘終於肯笑出聲來“他們會不會覺得你很好笑?自己拿錢買自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