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愈發深刻地認識到,這人很會博取自己的同情心,三言兩語就能輕而易舉勾起她心底的酸澀與疼痛。
一年在京上的時間不超過三月,剩下的八九個月,都獨自一人,孤寂地生活。
國師府不是他的家。
泱肆想起夢境裡,她死後所在的那個冰洞。
會是那兒嗎?
他在人間溫暖的時候,躲回的地方。
……家?
從小就畏寒,她無法想象,在那樣一個環境裡,沒有人煙,隻有漫無邊際的冰冷與嚴寒,是怎樣日複一日地堅持下來的。
她從來不喜冬日,整日穿著厚重的冬裝,走到哪都得抱著暖爐,卻仍舊凍得手腳冰涼,稍有不慎就會染上風寒,一病就是好幾日,連喝幾碗澀苦的藥也不見好。
唯一值得歡喜的事物,大抵就是飄雪時的景色,確實是純淨美好的。
隻不過。
這一切,都與江衎辭的處境相反。
她討厭的這三個月,卻是他一年裡最彌足珍貴的時間,至少他可以待在有人煙的地方。
而她認為美好的雪,是他生氣、憤怒、不快時,他所有負麵情緒的投射。
他解不開的困局,在這。
……
落染又在殿外通報一次,陸綰兒並沒有離開。
她進殿時,先是第一眼望見端坐在蒲團上的男人,眉眼清冷,光風霽月。
視線往下,才看到穿著薄衫,側躺在絨毛地墊上的女子,一隻手搭在男人的腿上,腦袋枕上去,眼神倦懶,另一隻手抓著男人的手在眼前把玩。
二人都未曾看向她,但對於她的打擾,女子大抵是有些不快的。
也或許更多的是,對梅妃一事耿耿於懷。
“殿下,大人。”
她行過禮,立在不遠不近的位置,免去了廢話,直奔主題,“我今日前來叨擾,是為了完成梅妃娘娘生前囑托之事。”
聞此,泱肆才終於抬眼看向她。
才發現她手裡拿著一樣物件。
一隻小小的錦囊,上麵繡著梅花。
陸綰兒道“娘娘說,待殿下平靜幾日,再將此物轉交給您。”
江衎辭本一手挑起她柔順的發絲在指尖,卻突然輕輕滑走,在指腹擦出癢意,是她從地墊上起身,朝陸綰兒走去。
“她為何要向你交代她的後事?”
這語氣聽起來明顯不愉,江衎辭這般直板之人,也聽出她竟然吃味至此。
到底是,太容易把人放在心上,才會連連吃虧。
她並未穿鞋,赤足踩在冰涼的地麵,走到陸綰兒跟前,接過她手裡的錦囊,正要打開,被對方輕輕按住手。
“娘娘說,她知道關於皇後的諸多事情一直梗在殿下心裡,她無法給殿下準確的答案,隻能給您指個方向,但是……”
陸綰兒看著她的眼,“娘娘還說,仍然希望殿下打開之前,慎重考慮,因為也許您現在不知曉的,就是皇後不希望您知道的。”
她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華妃娘娘為何死亡,母後為何突然大病,魏洛言又是誰,與母後是什麼關係,與皇家又是什麼關係……這一切都像是一張大網,卻密不透風,無從突破。
在皇後的希望和自己所追尋的真相中間,她要做出一個選擇。
兩個月過去,六部的審查暫時告一段落,好在除去吏部,其餘五部都並未查出什麼大問題,就連審查的重點工部,都並未查出任何紕漏。
但沒有紕漏才是最大的紕漏。
雲山儲存過火藥是證據確鑿的事情,徐鴻光將軍也查出有火藥運往了西北,甚至跨過國界,運往了西涼,可是負責儲存軍火的工部,卻並未查出有火藥泄漏。
那麼那些火藥從何而來,又成為一個難題。
慕丞相為此事,整日忙得腳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