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監獄內部當然不存在風口這種東西,但通往地下的通道口有個巨大的排氣扇,不過繪裡世也不可能跑去那裡吹風——太傻了——所以兜兜轉轉又走到了外麵。
雨更大了,敲打在屋簷上又墜下,在她的腳尖前濺開的透明水花被燈光鍍上一層朦朧的淺金色光暈,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外世界一片靜寂,身旁少女神情疏冷的側臉在如絲如縷的雨幕中娟好若畫紙上勾勒出的人像,堪比傳世的名畫,仿佛隻適合被收藏進博物館展櫃的玻璃後,讓人隻是駐足遠觀就已經應當感覺榮幸。
這個念頭讓他心生了一點悵然,但感受到他的目光的下一刻她就轉過頭來看向了他,大眼睛裡滿是疑惑,滿臉都寫著“你怎麼還不走”。
於是名畫頓時在他眼前柔軟生動起來,顫動的眼睫豐厚濃長如飛鳥藏在翅膀下蓬軟的絨羽,頰邊一束沒有紮起的發絲在風裡輕輕晃動著,彎成纖巧的一弧。
“……把喝醉的女生一個人丟在外麵這種事就算是那個壞脾氣下睫毛都做不出來吧?”烏旅人說,“被白毛小哥和少爺知道的話他們會殺了我的——冷嗎?”
——那他們如果知道他和他們喝醉酒的心上人在外麵一起聽雨後會不會同樣起殺心呢?
……這個問題被他選擇性地忽略了。
藍色監獄的人都很愛給人起外號這一點很不好,至少對現在的繪裡世來說是這樣的,烏旅人口中的三個人她一個都沒能對上號,也懶得思考。
所以她隻是搖了搖頭,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目光越來越亮。
被這麼漂亮的一雙眼睛盯著是件讓人壓力很大的事,特彆是雖然現在她的眼裡不再有那種仿佛能刺穿人心的銳利清光,但這種近似於孩子看到心儀的玩具般亮晶晶的眼神卻讓烏旅人感覺更加怪異了,就像那兩片羽毛隨風晃晃悠悠地飄了下來,落在了他的心頭上,在這片靜水中撩開細微的漣漪。
正當他被她看得越來越緊張、準備說些什麼打破兩人之間沉默的氣氛時,她終於說話了。
“從第一次見你時我就想說了……”
她緩緩道。
烏旅人的呼吸突然一滯,心臟跟著跳得急促了幾拍,從醉鬼的話當不得真到要怎麼從和白寶雙子星的搏鬥中全身而退,總之充分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緊了,站在原地等待她的前搖結束。
但她說“你頭發的這個角,好像毛利蘭!”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一個銳角,斬釘截鐵擲地有聲“我要是管藍色監獄,一定要把發膠從洗浴用品的開支裡扣出來。”
她對烏旅人這張臉的唯一不滿就是發型。
烏旅人?
……聽起來她對他的發型不太滿意。按理說他不會喜歡這種對他麵貌的品頭論足,但麵對她閃閃發光的眼睛時又生不起氣,隻好無奈地笑笑“對發膠的怨念就這麼大嗎?”
“顯老。”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說話格外直白。
其實繪裡世也沒有醉到神誌不清說胡話的程度,但她心情確實輕快許多,說話便也跟著隨意起來……而且應該沒有人會和喝了酒的人一般見識吧?
不過她又自省了一下,覺得這話直白得有點沒禮貌了,趕緊又找補了一句“其實你和馬狼還好,我有個老師,用發膠比你們倆狠多了,他還是白毛,大部分時間都跟個羽毛球成精似的。”
烏旅人最熟悉的白毛是凪誠士郎,自然而然地在腦內把她描述的這個發型挪到了他的腦袋上,然後被自己腦補的畫麵給逗笑了“老師留這種發型會顯得不太可靠吧?”
但隻是很短的一瞬間後,他就因為想起凪誠士郎而收起了笑容。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