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丐一身棉布衣衫,從頭到腳磨得稀爛,麵上全是泥巴,打成結的散發淩亂不堪,根本辨不出他本來樣子。
劉瑾見他眼神堅毅,仿若視死如歸,不覺心下一凜,小聲道“你是何人?為何要攔本官的轎子?”
“大人,”那乞丐忽然開口,“小人是永州崎城平山縣人,小人的主子遣小人來京,是有一道奏疏要呈交給大人您。”
聽聞奏疏二字,劉瑾立時眉心一跳,趕忙問道“什麼奏疏?趕緊拿出來!”
那乞丐伸出一隻滿是汙垢的大手,朝懷裡掏了半晌,取出一本黃綾冊子來。
劉瑾一把抓過,揭開一看,竟是永州崎城平山縣縣令章正的奏本。
他目眥欲裂,仔細閱覽紙上文字,忽然嘴角一扯“好,好好!太好了!”
“大人!”
一旁家仆見他形容瘋狂,忙上前一步關切問道。
劉瑾雙手發抖,舉著奏疏癲狂笑道“我就知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還是關照我的!哈哈!奏疏有了,趕緊起轎回通政司!”
他往前走了幾步,倏爾記起地上還跪著個乞丐,回首吩咐道“你有大功,本官不會虧待你的!你先隨我家仆回府休息,待到晚上我再與你詳談。”
“謝大人!”
那乞丐起身,竟有七尺高,身材魁梧肌肉虯結,不似尋常農夫。
劉瑾回至通政司後,立刻命人謄抄副本,送往戶部記錄。
隨後攜著那冊奏疏急匆匆來至內閣值房,求見首輔柏清玄。
“何事?”
柏清玄神色平靜,坐在書案前批閱奏章。
“啟稟大人,有關永州旱情的奏疏找到了!”
劉瑾雙手捧著那冊奏章,一臉激動恨不能立刻衝至他跟前。
柏清玄抬眸,眼神微動,道“呈上來,本官閱過再說。”
“是,大人。”
柏清玄接過他遞來的奏章,凝神看了看,劉瑾覷著他臉色說道“柏大人,半個時辰前下官乘轎回府,偶然遇見一人將此奏章呈交下官,說是永州平山縣知縣命他送來的。”
“哦?”柏清玄快速閱完奏章,一臉淡定“那人與平山縣令是何關係?”
劉瑾一凜,拱手欠身答道“下官還未可知,不過下官已將那人帶回府中,稍作盤查便可知曉。”
“嗯。”
柏清玄沉吟一句,繼續道“按奏章所言,永州旱情早在今年五月便已成勢,各地官員本打算及時上報災情,卻被當地豪強大戶阻撓,硬是拖到八月才上報。其中隱情,竟是豪強大戶想要趁機強取豪奪農戶田產,此事劉大人如何看?”
劉瑾微微欠身,謹慎答道“下官認為,此事可信。永州附近郡縣有許多功勳田,一些王公貴戚多有莊園在此。勳貴兼並土地一事下官早有耳聞,若他們趁著災情嚴重、朝廷不知,私下威逼利誘農戶賣田,則可在短時間內迅速獲利,達到擴張資產的目的。”
“看來劉大人與本官想的一致,”
柏清玄沉吟一句,放下奏章,提起筆來說道“本官要寫一道奏疏向陛下詳述此事,請陛下嚴懲當地豪強。你先回府去,晚一點本官去你府上會會那人。”
“是,大人。”
劉瑾退去後,柏清玄捏著筆思慮良久。
永州的情況他並非不知,京城附近分封的功勳田,約占永州所有田地的五分之一。
信朝立國兩百年,這些勳貴早在當地成為土豪,呼風喚雨不說,魚肉鄉裡欺男霸女更是常有之事。
早在黃冊製度推行前,他便打算利用土地改革提高財政收入,限製豪強繼續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