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波,讓孟遇安淒淒惶惶地走了。
其實在孟遇安走之前,賀夫人就已經把事情的始末告知過陸淵了。
陸淵對於賀夫人的處置方式沒有什麼異議,也覺得要好好敲打一下孟遇安。
他甚至還覺得,可以直接棄孟遇安於不顧,以求全彌補跟阮家與崔家的裂痕。
畢竟孟遇安所救的衛幽蘭於陸淵來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連姓名都不值一提,又怎麼會把她當做一條性命來看待呢?
陸淵心係蒼生是不假,但大是大非麵前從來不拘小節;如未親身所曆,更不會對某個具體的“蒼生”有半絲半縷的憐憫。
隻不過因為孟遇安先前給陸淵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且今後或許還有用,他才不舍得就這麼隨隨便便獻祭她。
更何況,好歹自己也是丞相,如果連個義女都護不住,哪裡還有威信來凝聚家族的力量?
這一點與賀夫人不謀而合——隻是賀夫人和孟遇安相處多時,私交更親密些。
且說孟遇安被發配去地田莊,正是之前與賀夫人一起視察過的城郊水田。
節氣已到農曆九月下旬,正值水稻收割的農時,田裡甚為繁忙。
孟遇安所乘的馬車趕到時,天已經黑了,白天在地裡辛勤勞作的佃農此時都已回去休息。
車夫幫孟遇安把行李放置好,便匆匆返回陸府了。
“發配田莊”是各個世家的常規懲罰手段,主要用於處置那些犯了錯的婢仆。
能在府內當差的丫鬟僮仆,自然是有頭有臉,月錢也能拿得多些;可若到了田莊上,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這裡天高皇帝遠,沒有能罩著自己的主人,生活條件也差了十萬八千裡,平常連個熱茶熱湯都難有。
唯有一點還好,那就是不用真的下地乾活。
田裡勞作的都是附屬於士族的佃客,他們原先或是失了土地的農民,或是南下而來的流民,靠出賣勞動力勉強為生。
士族安排在田莊的自家婢仆大多隻需要做些管理的工作,平時記記賬、監監工、傳傳話也就沒事了。
孟遇安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甚至往更好處想,她還可以在這裡多學一些農業知識呢。
但現實總是不期而遇地給予孟遇安以沉重打擊,而且屢試不爽。
來到這裡的當夜,孟遇安就被帶去見此處的管事。
管事不是彆人,正是王大娘。
看到王大娘的那一瞬間,誇張點來說,孟遇安已經想好了自己的一百種死法。
冤家路窄,倒讓她在這裡碰上了。
孟遇安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普通人——也包括她自己和她身邊的人。
哪怕像孟遇安這樣的高材生打工人,被公司壓榨久了,難免也會偶爾蹦出來幾個黑暗又厭世的邪惡念頭。
更遑論那些出身比孟遇安更差、日子比孟遇安更苦的人,她從來不敢強求他們有多豁達無私。
隻因這本就是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指摘。
吝嗇手中養料的供給,卻期待貧瘠的土壤可以開出善良之花,這是什麼頂級精神霸淩。
因此,孟遇安立即就做好了心理建設,隨時準備迎接王大娘的報複。
王大娘也確實沒有讓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