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煥玩味笑道“姑娘死到臨頭還有心情作詩?也是個文人雅士,我看姑娘當個‘江南七君子’也綽綽有餘。”
孟遇安反唇相譏“我若做了‘江南七君子’,好歹也能流芳青史,可大公子和大將軍就難說了。”
陸煥變了臉色“姑娘此言何意?”
孟遇安雖被士兵架起了雙臂,但仍然目光如炬地盯著陸煥
“兵圍京畿,威脅天子,是為不忠;慈母在堂,棄於不顧,是為不孝;斷絕兄長,拋舍子侄,是為不悌;兩軍交戰,卻斬來使,是為不義;棄明投暗,不辨是非,是為不智。”
孟遇安冷笑三聲,恨恨道
“似大公子和大將軍這等不忠不孝不悌不義不智之人,合該傳於後世貽笑大方!”
儘管孟遇安罵得極為難聽,可不管是陸澄還是陸煥,竟都沒有生氣。陸煥仍帶著笑容問道
“孟姑娘說的前四條倒還容易理解,隻是這最後一條我卻需要姑娘解釋解釋。什麼叫‘棄明投暗,不辨是非’?”
孟遇安道“我代天巡狩,有符節為憑,卻被汙指為誘餌和死士;加九錫、假黃鉞的陽關大道不上,卻偏要走臣謀主、下克上的獨木橋。不智至此,令人發笑。”
陸煥緊逼到孟遇安麵前咫尺,再次抽出佩劍抵在她頸上
“家父霸業王師,建業手到擒來,就算是臣謀主、下克上又有何妨?曆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冰冷的劍鋒微微嵌入孟遇安脖頸上的皮膚,幾滴溫熱的血液順著劍刃流下,滴落在地上,開出幾朵殷紅的芙蓉。
“而孟姑娘你,就是我們通往勝利道路上的祭旗人。”
若說孟遇安心中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隻是現在她心裡存了一個謀算的猜測,篤定陸澄和陸煥不會真的殺她。
陸澄本人身負重傷,他的軍隊也接近強弩之末。他們內心其實是想求和的,現在不過是虛張聲勢。
孟遇安麵上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雲淡風輕道
“那大公子就動手吧,不必多言了。”
陸煥就這麼持劍和孟遇安僵持著,一直緊盯著她的雙眼,仿佛要抓住一切可疑的蛛絲馬跡。
這一瞬對孟遇安來說,像是有一輩子那麼長。
良久,陸煥放下了劍,也讓兩個士兵鬆開孟遇安。
陸煥走回到陸澄身邊,再次和自己的父親交換了一個眼神。
“剛才不過是煥兒跟貴使開了個玩笑,貴使可千萬彆介意啊。”陸澄笑裡藏刀。
孟遇安一手撿起地上的符節,一手捂住了脖子上的傷口,儘量氣定神閒道
“那大司馬大將軍的言下之意,是接受了朝廷的講和了?”
陸澄的臉麵半陰半陽,不動聲色道
“我本就是大祁的臣子,何來講和之說呢?清君側已經清完,陛下又給了如此隆恩,那我也就無須再去建業了。”
孟遇安躬身行半禮“那在下就彆過大司馬大將軍了。”
陸澄笑道“貴使好走。”
孟遇安正欲走時,看到一旁的趙副將,又說道
“敢問將軍,趙副將我可否一起帶走呢?”
陸澄故作大氣道“這是自然。不光是趙副將,還有一物貴使可一並帶走。”
孟遇安皺眉道“何物?”
陸澄含笑不語,命人抬上來一口棺槨。趙副將一看見,立刻強撐著重傷的身子,爬過去扶著棺槨嗚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