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江顧氏的來信牽一發而動全身,終於把火燒到了宮中。
陸淵入宮求見李允琛時,他正在自弈一局棋。
“陛下今日好雅興。不過既然是弈棋,陛下為何不提前傳召微臣呢?微臣有日子沒有下棋,也有些技癢。”
陸淵整衣斂容,站於階下如是說道。李允琛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眼前的棋盤,意態遲遲道
“丞相與朕同心,自然會想著讓朕贏,朕又怎麼能體會到對弈之樂呢?”
陸淵安然若素“陛下與自己對弈良久,可有怡情暢快之時?”
李允琛扔下了手中正執的棋子,側身看向了階下的陸淵
“怡情暢快之時不少,但眼下有一個死局,還請丞相替朕分憂。”
陸淵微微抬頭,正與李允琛對上一瞬的目光——雖然隻有一瞬,已經足夠他明白李允琛的用意。
名為棋局,實為時局;棋局與時局,皆是死局。
陸淵穩步走上玉階,來到了李允琛身旁。他舉目望去,隻見黑白縱橫錯雜,幾近布滿全局,而局麵上竟然出現了四劫。
“此乃四劫循環棋局,”陸淵道,“可知陛下弈棋時心緒不寧,方成此混沌局麵。”
“照丞相說來,造成此局是朕的錯了?”李允琛冷冷道。
“微臣不敢。”陸淵嘴上道歉,心中卻不惶恐。
李允琛抬手指向自己對麵的座位,示意陸淵可以落座,同時道
“請丞相破局。”
陸淵入座,拈須凝視棋局多時,手指輕點,慢條斯理道
“上有舞劍劫,左有單片劫,但上方卻有事關輸贏之劫——黑棋的無憂劫,以及白棋的生死劫。”
陸淵收了手指,對李允琛沉重說道
“黑棋尚有退路,但白棋卻無。”
此言一出,李允琛的臉色頓時黯淡了下去。
陸淵當然知道是什麼原因執白棋的方向正是李允琛本人所坐的方向,而執黑棋者是他自己假想中的對手。
“依丞相之言,這結果隻能是白棋死而黑棋生了?”李允琛漠然問道。
“非也,”陸淵輕微搖頭,“若黑棋選擇打劫,那此局將會是平局。”
“可若黑棋選擇消劫呢?”李允琛追問道。
陸淵道“選擇消劫,則黑棋贏麵略大。但在有限時間下,這樣做的風險卻高。”
“那丞相覺得,她會打劫還是消劫呢?”
麵對李允琛諱莫如深的提問,陸淵並不想表現得太明白
“陛下說的‘他’,是指誰?”
李允琛心裡暗罵一句“老狐狸”,麵上輕蔑地笑了
“丞相當真不知道嗎?”
陸淵不再與李允琛打啞謎,也不再和他討論棋局,毋庸諱言道
“荊州三麵環敵,又奉大祁正朔,樹大而招風,是四劫中最凶險之劫,故為生死劫;而揚州的無憂劫,除了有長江天險之外,還有另一重原因。”
“何因?”
陸淵不自覺清了清嗓子,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才說出了這句話
“荊州恐怕有揚州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