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離在襄陽整整待了一個月,每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於隱秘之處苦練射擊,將槍法練得像她的箭法那般出神入化。
孟遇安前來檢視時,冼離抬手連射七個靶子,個個命中靶心紅圈,端的是彈無虛發。
“好槍法!”孟遇安連連稱讚,“古人道‘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我看多是虛言恫嚇;今日阿離之所為,才是真能軍中斬將!”
冼離擱下火銃,略顯羞赧“末將哪有陛下說得那麼厲害。”
孟遇安笑道“槍法暫且不論,隻論行動力和一往無前的精神,軍中除了你也沒有人敢稱第一。”
冼離又與孟遇安謙言幾句,後拱手相問“末將的槍法已然練成,是不是可以開始訓練士兵了?”
孟遇安頷首“中央軍械局已經秘密打造好了第一批火銃,再經過幾輪質量篩查,就會交付到你手中。最近你就從手底下的弓兵裡挑選十幾個佼佼者,先試試看能不能訓練成功。”
冼離按照孟遇安的要求,自去選人訓練不提;孟遇安卻另有一事掛上了心頭。
大華建國數月,各州各郡的軍政要務,皆在孟遇安的控製之下,可隻有一州是個例外。
這個州,當然就是揚州。
揚州之所以是例外,是因為這裡除了州刺史外,還有一個揚州牧陸幼薇。
這是當今天下獨一無二的州牧,也是實權最大的官員,無論地方還是中央。
想當初,孟遇安剛剛入主襄陽、自領二州牧,是她主動請旨敕封陸幼薇為代揚州牧。
孟遇安選擇這樣做,是為了在自己遠離揚州的時候,能以親近之人守護住揚州改革的勝利果實。
陸幼薇,毫無疑問是當時孟遇安最親近、最信任的人。
她也確實不辱使命,不僅維係住了揚州軍政,而且將揚州的新風濫觴推向了荊州,並在賀令嫻的協助下完成荊揚合流。
然而,到了大華建立之後,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浮現了。
早在兩三年前,陸幼薇的“代州牧”就已經逐漸成為了真正的“州牧”。
她在揚州的權力之大,宛如地方諸侯。
孟遇安對陸幼薇的信任,從始至終都沒有動搖過;但同時,孟遇安清醒地知道,“州牧”這一職位,是再也不能留存了。
漢末的州牧,唐末的節度使,地方權力過大,必然形成割據。
孟遇安相信,陸幼薇是永遠不會背叛她的,但這不代表心術不正之人不會鑽空子。
有漏洞的律法或許暫時可以靠聖人的監督安穩施行,可一旦沒有了聖人,就立刻會有小人乘隙鑽營。
唯一的辦法,就是永遠堵上漏洞。
可是,就算孟遇安堵上漏洞的心再堅硬,在麵對陸幼薇的時候,總是難免柔軟。
因為她不是彆人,是幼薇啊!
是那個貴而不矜,與當初身為丫鬟的自己義結金蘭的幼薇。
是那個富而不吝,在建業百廢待興時,傾儘陸家之力穩住時局的幼薇。
她在深宮中抗爭後蛻變,她在戰火中與自己相擁。
她們一起走出了閨閣、走向了天下,攜手創造出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成了帝王,一個成了諸侯。
這本應是一段佳話,可如今這個帝王,滿心裡都想著廢除這個諸侯。
孟遇安不知道該如何對陸幼薇提這件事。
當年她能在揚州成功站穩腳跟,本就大大借了陸幼薇的勢和力,這下冷不防忽要廢除州牧,任誰看來都是忘恩負義之舉。
孟遇安想去問問冼離,又想去問問賀令嫻,甚至還想去問問陸煊,但最終都放棄了。
孟遇安和陸幼薇之間的事,任憑誰都沒有資格來提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