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麻木不堪,好似丟了三魂七魄中的一所魂,又或是一魄。
眼底間沒了你死我活時的決然,麵龐間也沒了刀兵相見時的猙獰,癲狂。
此時的大月水師徹底安靜了下來,安靜的不能在安靜。
有人癱坐在船頭不知想著什麼,有人一遍又一遍擦拭著旁邊那張熟悉麵孔,仿佛隻想讓麵孔的主人乾淨些,不至於到了幽冥被那些小鬼看不起。
勝了,他們勝了,但從始至終,無一人喊勝。
這場仗太大,代價太大,犧牲太大,大到所有人的心裡都裝不下,亦或者,不敢裝下。
七天六夜間,大破八國之軍,大破三十餘萬猛獁軍隊。
可那三十多萬人究竟是多少,絕大部分的人都不清楚,那些離他們太遠,哪怕置身其中,也同樣太遠,太過虛幻。
他們隻知道船上的弟兄沒了,隻知道往日間嘻嘻哈哈的聲音再也回不來。
王艦主甲之上,六名身影雙手被縛,俯首並排而跪。
六人沉默不語,隻言未發。
隻是很明顯能出來有人在輕微顫抖,有人在咚咚心跳,有人,已有死意。
嗒,嗒,嗒……
伴隨著一道道腳步聲,墨淩寒默默走來,漠然俯視前方六道身影“這場仗,打完了”
“知道麼,本王不想打仗,從來不想。南海疆,已經平靜了數十年。本來,還會有下個數十年,下下個數十年。
但你們來了,你們,擾亂了這來之不易的平靜”
聲音緩緩落下,平淡,亦殺伐。
“成王敗寇,說這麼多作甚”火離國主帥抬起頭,麵容看不出半點懼怕。
“來!給我個痛快!”
墨淩寒微微搖頭,語氣依舊平淡“天太熱,砍了頭,怕壞”
“你什麼意思!”離火國主帥怒火中燒。
“你,你,還有你們”墨淩寒一一指過前方六人,繼續說道
“你們的頭顱,將出現在猛獁大陸。本王,要讓所有猛獁人看見,這,便是犯我月境的,代價”
說完,墨淩寒雙手叉腰,看著四周滿目瘡痍,深深吸了口氣,又深深吐了口氣。
隨著胸膛起伏,仿佛壓下了萬丈怒火,又仿佛那口氣還未真正吐出來。
同一時間,六人的肩膀不由輕顫一下,哪怕就是懷揣死意的離火國主帥也未能幸免。
話很平淡,甚至語氣間連半分加重都沒有。但所有人都從那個身影上感到了莫大寒意。
冷的刺骨,冷的顫栗。
沒有人喜歡打仗,尤其軍伍人,更對此深惡痛絕。
如果有選擇,如果大月每一個將士都有選擇,那麼至少九成的人寧願此生不上馬,不握刀。
但沒有,包括墨淩寒在內,所有人都沒得選擇。
敵人逼著他們跨上馬,握起刀,逼著他們邁出國境,遠離親友,以命,戍邊。
不可知否,拓疆,往往是戍邊最有效的辦法。
拓他人之疆,固己身之境。兒郎披甲上陣前,拔刀怒斬疆外敵。
世人罵,百國忌,天下皆道月人狼子野心,皆道月軍虎狼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