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譚儘是真餓了,他吃得有滋有味,吃一口就得誇一句。
“青菜還放了蒜末來增香,真講究。”
“白米飯煮的恰到好處,水不多不少,這樣的米飯配點醬油都好吃。”
“這魚可以,很入味啊,阿姨你怎麼醃製的?”
譚儘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積極問呂曉蓉問題,想要跟她互動,飯桌上他的聲音最活躍。呂曉蓉裝沒聽見,在心裡大翻白眼怎麼會有譚儘這麼沒臉沒皮的人。
林詩蘭在譚儘家吃過飯,譚媽媽的廚藝比她媽的好太多了。她家招待不周,譚儘卻這麼給麵子,反而讓林詩蘭覺得不好意思。
“要不要我再給煎兩個荷包蛋?”她擔心譚儘沒吃飽。
他從飯碗中抬起腦袋,想了想,告訴她“要!我想要四個。”
自進家門之後,林詩蘭第一次笑出聲來。
吃完飯,譚儘幫著收拾。
林詩蘭看著他勤快地收碗碟,擦桌子。擦著擦著,他停下來,打了個大哈欠,眼角冒出一朵淚花。
——從火車站的再次相見到現在,譚儘休息過嗎?
他用的是同一個身體,過長時間的勞累,譚儘的眼裡都熬出紅血絲了。她沒注意到的話,他還在死撐。
林詩蘭走過去,取走他手中的擦桌布,勸他回家睡個好覺。
譚儘瞟了眼洗碗的呂曉蓉,壓低聲音,對她耳語“不行,我得再呆一呆,消磨掉你媽的怒氣。我感覺我一走,你媽又要罵你。”
確實。林詩蘭最搞不定的就是她媽。
她被她媽罵哭的樣子,譚儘記憶猶新。
林詩蘭摸摸小儘的腦袋。
“放心吧,我不怕她。”
他頭發軟,摸摸他,她心裡也變得軟乎乎的。
送走譚儘後,林詩蘭給靜靜喂了點飯。
小土狗幾周沒見,好像長高了一些。它腿腳已經徹底恢複好了,現在能靠三條腿靈活走動。
林詩蘭不知道,這個時空的“林詩蘭”是如何說服她媽養狗的。
上一次離開這裡,她媽讓她彆回家了,把狗偷偷送她同事。她和呂曉蓉的關係惡化到極點。
如今,她們母女的關係明顯緩和許多。與媽媽同坐一桌,平靜地吃完一餐飯,這樣的日常,令林詩蘭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她的鼻子微微一動,嗅到小鎮山間的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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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8章沒必要(22)
夏日夜晚,夾著雨絲的涼風吹進家門口的長廊。
種在那裡的綠植被風吹得沙沙響,葉片被雨水洗過,發著油亮。
抱著小狗的林詩蘭,呆呆地望著門前的水泥地被雨滴浸濕後留下的印子,腦子裡什麼都沒有想。
“芮芮啊。”
她的乳名,她媽已經很久不那麼喊她。
林詩蘭怔了怔,回過頭。
呂曉蓉脫下洗碗的手套,衝她笑了笑“進來吧,幫我泡點茶。”
林詩蘭應了一聲,合上紗門,走向飯廳。
她往燒水壺裡裝滿水,聽到她媽在她身後問“今天發揮得怎麼樣?”
“什麼……”話說出口,林詩蘭才想起來,她今天參加了三模,她媽問的是那個“哦。你說考試啊,發揮得還可以。”
呂曉蓉心知,女兒說的還可以,就是考得很理想。
滿意地點點頭,她說“我幫你報了高考衝刺的補習班,明天晚上開始上課。”
水壺裡的水咕嘟咕嘟冒泡。
燒水的聲音吵,為了蓋過它,林詩蘭拔高了音調“啊?什麼衝刺班?花那個錢沒必要吧。”
“有必要。高考是人生頭等大事,即使我沒錢,砸鍋賣鐵也要湊出錢,讓你上最好的補習班。”呂曉蓉的慷慨大方,讓她的眼睛蒙了一層自豪的光彩,她精神奕奕地看向林詩蘭。
林詩蘭蹙緊眉頭。原本舒展的心情,忽然收緊了一下,而後急速惡化。
“不去,不想去,錢能退的話趕緊退。”
“補習班對於我沒必要。它跟你上回煮的雞湯一樣,沒必要。”
眼皮子沒抬,她沒興趣看她媽,隻盯著水壺。左手摳著右手的指甲蓋,她等待著水燒開。
呂曉蓉的說教延後了,卻並沒有消失。她冷笑一聲,用一種看穿了林詩蘭的口吻說道“嗬,我就知道,你的心思又不在學習上了。”
“你們都高三了,談情說愛,非得趕著這個節骨眼嗎?你之前是怎麼答應我,跟我保證的?你苦苦哀求我,求我讓你養狗,求我原諒你頂撞我,你向我保證會好好學習,乖乖聽我的話。這才過去幾天,你又開始叛逆了是嗎?”
林詩蘭沒話好說,因為那不是她答應的。
她同樣沒興趣反駁呂曉蓉,她早知道跟她媽講話是講不通的。
呂曉蓉自顧自地說話,情緒激昂地敲桌。
燒水壺的壺嘴冒出嫋嫋白煙,隔著煙氣她看不見她媽的臉。她們杵在各自的世界,說著對方無法理解的語言。
林詩蘭感到心累,且孤獨。
“我都不想說你……你偏偏要和那種男的拉拉扯扯。他沒心思學習,天天腦子裡隻想著泡妞。今天給他吃剩菜,他還拚命誇好吃,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他虛偽,還油嘴滑舌。他當然能把你個傻姑娘哄得團團轉,我好心提醒,你再跟他鬼混下去,到時候彆來找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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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起壺,往茶杯裡倒滿水。林詩蘭不急不惱,聲音平平。
“他說今天的飯好吃,你覺得虛偽;如果他說不好吃,你會覺得他沒禮貌。要我說,你隻是不喜歡他而已。你不喜歡他,所以無論他做得多好,你都看不上。”
“但我要跟你說的是,我喜歡他。”
壺放到桌麵,發出“鏗”地一聲響,林詩蘭的目光沉靜冰冷,她說“因此,無論你多討厭他,都不要在我麵前再說他壞話了。”
曾經的呂曉蓉非常抵觸看到林詩蘭的眼淚。
她這個女兒,怎麼教,都達不到她期望的堅強。
她吼她兩句,她便哭哭啼啼,抽泣不止。
呂曉蓉對林詩蘭的脆弱感到厭煩。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終於,女兒不在她麵前哭了。意識到這一點時,呂曉蓉也發現,林詩蘭變得不在乎她了。
呂曉蓉口乾舌燥,喝了一口剛沏的茶。
茶太燙了,她被燙得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我們母女相依為命,不該是一條心的嗎?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嫌我說他壞話?”
“我問你,他以後能有出息嗎?他能給你未來嗎?”
“之前一陣子你挺聽我的話,我還以為你不會再胡來了。怎麼沒好幾天,又變壞了?”
呂曉蓉哭得傷心,林詩蘭便沒打斷她的話。
等媽媽說完,她從她媽那邊拿走茶杯,幫忙吹涼,然後再遞還給她。
呂曉蓉以為,女兒不會回答她的話了。
卻在靜默良久後,林詩蘭站起身,搬了把椅子坐到她身邊。
呂曉蓉抬眸,凝視著那雙和自己無比相像的圓圓杏眼。女兒的聲音脆生生的,她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語氣平靜無波。
“我的未來一直在我自己手上,不需要誰給。”
“媽媽,我沒有變壞了,我是長大了。”
本章完
第59章空白信(12)
在林詩蘭說完那兩句話後,呂曉蓉摩挲著茶杯,良久無言。
最終,她起身走向書桌,留下了那杯沒喝完的茶。時候不早,母女二人今晚的對話時間結束了。
簡單洗漱一番,林詩蘭回到房間。
多雨的季節,臥室有股黴味,棉被吸飽了潮氣,又濕又重。
她拎起自己棉被的一角,正要躺進去,忽然發現被子
——是那本書,《閃耀的多重宇宙》。
看樣子,這個時空的“林詩蘭”也看到了這本書。她藏東西的位置和自己倒是如出一轍。
不知道未來發生的事,沒有經曆重複雨季的“林詩蘭”,是如何看待這本書的?或許,隻是把它當作睡前讀物,看個新奇吧。
林詩蘭把書翻開,腦中聯想到在走廊碰見的神情局促的蘇鴿。
今天的蘇鴿因為作弊被老師帶走。《閃耀的多重宇宙》第一章,也就是自己和譚儘所處的原始時空,那裡的蘇鴿也作弊了。
書裡是這樣寫的
【高考後,他應該不會呆在這個小小的鎮子了,這是我僅有的最重要的機會。
為了抓住這個機會,我選擇了作弊。
不幸的是,我在考場被老師抓個現行。
作弊,失敗了。
整個世界的大雨,落到我的身上。】
那個蘇鴿,為了靠近自己喜歡的人,在考場作弊。她失敗了。
重新讀完這一段,林詩蘭的困惑更深先不論現在的蘇鴿還會不會為了靠近譚儘鋌而走險;這本書現在的蘇鴿看過,她沒理由不知道“就算三模作弊,她也會失敗”。那她為什麼還要作弊?
原始時空的蘇鴿,結局不妙。
她死去的時候,林詩蘭在她的身邊。
想起那雙玻璃珠子一般空洞的眼睛,林詩蘭忍不住翻出手機。上次蘇鴿幫忙自己找狗,她留了她的電話。
順利在通訊錄裡找到蘇鴿的名字,林詩蘭發了個短信問她你還好嗎?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發出的短信都沒被回複。
譚儘騎自行車載林詩蘭上學。
這是她第一次坐他的自行車。譚儘乾勁十足,把腳踏蹬得虎虎生風,速度快得幾乎要超過路上的電動車。
坐在後座的她默默地撐傘,儘力舉高胳膊,保護他不被雨淋到。
小車經過一條積水嚴重的小路,車輪卷起大量的水。
“快抬腳!”他高聲提醒。
林詩蘭照做。沒法保持平衡,她一手打傘,一手迅速地抱住了譚儘的腰,身體倚向她。
車把劇烈地晃了一下。
他狼狽地找回平衡,又騎行了一段路。
本來林詩蘭沒覺得有什麼,耳邊傳來他幾聲悶悶的傻笑……她的手瞬間尷尬了,不知道該放那兒,還是收回來。
最終,她的手化成憤怒的小拳頭,重重錘了一下他的背。
他的笑容總算是止住了。
愉快的上學路非常短暫,轉眼校門已出現在眼前。
戀戀不舍他們的獨處時光,譚儘想著進到班級,又要跟林詩蘭分開,蹬腳踏的力氣一點一點地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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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機會,要不要逃學?”他騎得太慢,車都要倒了。
林詩蘭跳下車,拍拍譚儘的肩膀“不能逃學,你得好好讀書。”
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她說“這裡的林詩蘭和譚儘,把身體借給我們。我們不能把他們的前途毀了。這個時空的譚儘以後能不能上個好大學,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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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9章空白信(22)
譚儘也下來推車,眼睛盯著她猛瞧。
林詩蘭覺得好笑“你在看什麼?”
他停下腳步,摸摸下巴,故作深沉道“看你的頭頂啊,那兒正散發著善良的聖光。”
“……”
“這是誇人的詞嗎?怎麼陰陽怪氣的。”
林詩蘭抖了都身上起的雞皮疙瘩。
“那誇你要怎麼誇啊?”譚儘追上她。
“你誇我,當然是你來想詞啦。”甩著馬尾辮,她一蹦一跳上樓了。
其實,林詩蘭心想她哪算得上善良?
她的靈魂,暫時來到這個時空,借走了此處“林詩蘭”的身體。
等雨停了,她會回到屬於自己的時空。
可他們時空的譚儘,已經死去,沒有了存放靈魂的軀體。
雨季結束後,他們都不知道,他會去到哪裡。
如果譚儘的意識留存於此處,那麼現在這個時空,就是譚儘的現實。
林詩蘭隻不過是自私地為眼前的她愛的人考慮。如果他無法和她一起回去,她希望他有好的未來。
沒有將自己沉重心思表露出半分,林詩蘭和譚儘說說笑笑,一起走向班級。
上完一天的課。
林詩蘭的班級破天荒地比譚儘早放學,她站在走廊等他,無聊地看看手機。正好有一條短信進來,是蘇鴿發的,林詩蘭流暢地點開。
怪事。
她點開短信,一頭霧水地退出來,重新打開收件箱,再點開短信……
是她手機出問題,還是蘇鴿惡作劇?
那是一封空白的短信,蘇鴿什麼也沒寫。
林詩蘭抓抓腦袋,思考起其中的用意。
“啊——!”譚儘從她後麵突然冒出來。
他怪模怪樣,雙手五指打開放在臉的旁邊,做了個醜醜的鬼臉,企圖嚇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