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景蘭舟在開封客棧同顧青芷照看駱嘉言,見後者臉色漸漸由白變青,麵上血色全無,知她傷勢轉重,心下甚是焦慮,在房中來回踱了幾圈,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藥瓶交給顧青芷,道“顧師姐,我再到城裡去找找有沒有能治內傷的大夫,勞煩你看著駱師姐,要是瞧著情形不對,便給她服一粒丸藥。但這蓼參丸係以大補之物強行護住心脈,效用雖著,藥性卻欠平和,一日之內絕不可再服第三劑。”顧青芷含淚道“城裡最好的大夫都已找遍了,還能上哪兒去找?”
景蘭舟歎了口氣,望了望窗外天色,隻見斜陽西照,已是將近酉時,忽然記起和丐幫在城隍廟之約,心中驀地一動“丐幫在本地勢力極大,我怎如此糊塗,竟忘了向他們求助?”忙對顧青芷道“顧師姐,我現在便去城隍廟,問問丐幫可有辦法救治駱師姐。”顧青芷點了點頭,想到丐幫能人異士眾多,不禁心下稍慰。
景蘭舟趕到城隍廟門,見昨日在城外給他傳遞消息的那小丐已等在廟門口,笑道“小石頭,你到得可挺早哪。”
小石頭迎上來道“景爺,事情可有些不妙。王林一行人原本雁過拔毛,走得慢慢悠悠,不料昨日從南陽出發不久,突然人人換了裝束快馬加鞭趕路,今兒中午已過了葉縣,眼下怕是快到許州了。照著這個腳程,明晚之前這夥人就能趕到開封,若不是咱們用了信鴿傳書,隻怕連他們的影兒都摸不著,景爺您可得小心防範。”景蘭舟聞言一驚,心道“傳聞王林跋扈恣睢,不料這人臨事毫不含糊,倒也是個厲害腳色。”
小石頭見他沉思不語,道“景爺不必擔心,我們丐幫已自長葛縣起布置了層層哨卡,十裡一報,定不誤了景爺的大事。”景蘭舟心下著實感激,拱手道“丐幫眾位兄弟義氣乾雲,景某謹代家師深深謝過,今後貴幫若有用得著在下之處,景某赴湯蹈火,決不推辭。”
小石頭拖著鼻涕嘿嘿一笑“景爺太客氣了,幫中弟兄都說這一任巡撫大人是包青天大老爺再世,決不能讓奸賊動大人家眷一根汗毛。難得景爺你肯出手,幫忙打探些消息算得甚麼?不過自從於大人來河南上任,老百姓豐衣足食,街邊叫花子少了不少,本幫倒不像從前那般容易招納弟兄了。”
景蘭舟聞言一樂,暗道“這小丐倒頗有意思。”問他道“小石頭,我有位朋友受了內傷,請問貴幫在這左近可有甚麼精通醫道的好手麼?”小石頭道“咱們這些泥腿叫花子,生了病痛大都是躺著休養兩日便好,至多也不過問走方郎中討兩張狗皮膏藥貼貼,哪會有甚麼醫術名家?”
景蘭舟見他隻是個二袋弟子,料來未必識得幫中高人,道“我這朋友受傷極重,命在頃刻,開封城幾位名醫皆束手無策,不得已隻好求助本地武林同道。聽聞此間是貴幫大勇分舵所在,不知在下是否方便得見陳舵主一麵?”小石頭笑道“原來景爺也知道我們陳舵主的大名。舵主今晚召集幫眾在古侯台聚會,商量的便是如何相幫景爺,見一麵也是應當的。”景蘭舟喜道“那便勞煩小兄弟領路了。”
那古侯台在開封城東南,乃是一三丈多高的土台,相傳是春秋時晉國樂師師曠吹奏之所,故亦名吹台。小石頭同景蘭舟到時太陽尚未落山,但見四下枝椏蔭翳,倒也頗為幽靜。過不多時天色轉黑,隻見各路乞丐三兩結伴而來,周圍人聲漸漸嘈雜起來,到後來竟聚起百八十人,在台下各自生了火堆,圍成數圈喝酒吃肉,大聲說笑。小石頭似同群丐頗為熟稔,十人中倒有九人都過來同他寒暄幾句,丐幫弟子大都落拓不羈,小石頭也懶得替景蘭舟一一引見,倒也正合他不拘俗禮的脾性。
忽聽林中一聲清嘯,群丐頓時都噤口不言,隻不停地用手中拐棒戳著地麵,但聽“噗噗”之聲不絕於耳。景蘭舟知這是丐幫幫眾迎接舵主幫主的儀式,心道“丐幫大勇分舵舵主陳勁風到了。”果見林中緩緩走出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乞丐,濃眉寬目,一臉青滲滲的胡渣,顯得極是精悍。
景蘭舟曾聽顧東關品評天下武林人物,知大勇舵主陳勁風出身王屋派,乃是丐幫六名八袋舵主中武功最強的一位,幾不輸於四位九袋長老。隻見陳勁風三兩步跨上古侯台頂,轉身盤膝而坐,群丐在台下紛紛坐定,小石頭也拉著景蘭舟坐在人從之中。
隻聽陳勁風朗聲道“今日並非初一、十五,之所以叫大家來這裡見麵,是為了件關乎我全省百姓福祉的大事。本省巡撫於大人前陣子蒙冤下獄,大夥想必都已聽說了,如今王振這老狗竟敢派人來開封加害於大人的家眷,倘若被他們得了手去,咱們河南分舵的弟兄今後在江湖上還用見人麼?”台下眾人立時群情激憤,對王振及其黨羽破口大罵,種種汙言穢語層出不窮。
陳勁風一揚手,群丐立時又靜了下來,他朝台下掃了一眼,問道“小石頭,你身旁這人是誰?”小石頭道“啟稟舵主,這位便是景蘭舟景爺,奉了思過先生之命來保護於大人一家。”群丐聽說他就是思過先生的徒弟,登時微微騷動,好事者紛紛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陳勁風“哦”了一聲,上下打量了景蘭舟一番,見他不過二十出頭年紀,一身書生打扮,望之文質彬彬,不禁心下起疑“這小子有多大本事,能鬥得過少林俗家高手、‘錦衣三鷹’中的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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