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寫的並不算條理清晰,幾乎是想到什麼便寫什麼,所以看上去的確有些淩亂。
皇帝想若這是朝臣給他上奏的折子,他掃一眼就得打回去讓重寫,寫這折子的人也免不了要被他訓斥一頓。
可這是安陵容寫的,哪怕淩亂條理不清,皇帝也耐著性子認真看完。
見皇帝認真看完自己寫的構想,安陵容巴巴地望著皇帝,問道“皇上覺得如何?”
皇帝反問她道“你怎麼忽然有著開設醫學學堂的想法的?”
安陵容道“這個念頭不是忽然起的。”
“這些日子臣妾雖沒繼續插手時疫的事,但每回衛太醫來給臣妾請平安脈,臣妾也會詢問幾句。”
“臣妾聽聞因著感染時疫,未能得到及時救治死了不少人。”
“因此臣妾心中難免覺得愧疚萬分,若是臣妾早些研製出治療時疫的藥方,或許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了。”
安陵容微垂下眼,滿臉愧疚。
皇帝安撫她道“這並非是你之過,你能研製出治療時疫的藥方已經挽救了成千上萬的人,功德無量。那些沒能得到及時救治死去的人,隻能怪他們自己命不好。”
“如何能夠怪到你的身上,何況救治他們並非是你的責任。”
這些事本該交給太醫院負責的,是太醫院無能。
安陵容扯了扯嘴角,難過道“臣妾也知道不該為這事想太多,但難免會有些愧疚和遺憾。”
“臣妾既愧疚未能早些研製出藥方挽救更多人,也遺憾那些人若能早些得到救治該能繼續活下去。”
皇帝道“生死有命。何況不過都是些奴才和庶民,你不必為了他們難過。”
安陵容道“好歹都是些人命,臣妾如何能毫不在意。”
“臣妾聽衛太醫說,本來藥方都已經研製出來了,許多人隻要能及時得到救治,本命不該絕的,隻是太醫院的人手實在不夠,這才……”
“唉……”安陵容歎了口氣,“臣妾便想若是能多些醫者,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喪命。”
皇帝撫了撫安陵容的臉,“朕明白你的意思。”
他容兒有顆純善之心,就算她已經儘力,就算那些人的死和她無關,她也心懷愧疚,想要儘力去彌補。
因此才想到開設醫學學堂,教出更多大夫,再次麵臨這種情況,也能挽救更多的人。
他的容兒實在太過良善了。
安陵容又道“皇上也知道臣妾母親曾患有眼疾,眼睛險些失明。還是得皇上隆恩派去太醫為她醫治,如今才得以重見光明。”
“皇上聽臣妾說過本來一開始臣妾母親的眼疾並沒有那麼嚴重,隻是鬆陽地僻,為臣妾母親醫治眼疾的不過是鄉野郎中醫術不精,故而臣妾才沒得到有效地治療。”
“本來臣妾母親想到府城尋更好的大夫醫治眼睛,但臣妾父親以府城路途遙遠求醫價高為由給拒了。”
“臣妾當時便想若是鬆陽有好的大夫就好了,臣妾母親就能有機會醫治治愈眼疾了。”
不是頭一回聽安陵容提起這件事了,這次再聽到,皇帝依舊不悅,皺著眉道“對待結發妻子竟如此涼薄,你父親品性著實有缺。”
皇帝不悅除了的確看不上安比槐所作所為之外,還有是為了安陵容,厭她所厭。
陵容幾次提到她父親,言語之間都頗有微詞,可見因此事她是真的怨上了她父親安比槐。
皇帝自然順著她的意思來。
他又道“此事的確是你父親的不是。可是這與你想要開設醫學學堂有何乾係?”
“你是想讓他們學成之後留在鬆陽行醫?”
“心懷濟世救民之心,願意四處行醫或是願意隱居鄉野治病救人的終究是少數,多數醫術精湛的大夫更願意定居在繁榮富裕之地。”
所以陵容所說的因鬆陽地僻沒有好的大夫,不是能從開設個學堂教出些好大夫就能解決的。
有能力的人自然都向往更好的地方,就算她開設的這個所謂醫學學堂能教出些好大夫,但偏僻之地終究是留不住他們的。
陵容辛苦忙活一場隻怕會落得一場空,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安陵容道“這些臣妾也想過,臣妾沒打算讓他們隻留在一個地方。”
“臣妾打算在學院招生之前,便說清楚條件通過考核入學堂學醫者需在學堂學滿一定的年限,這一點具體臣妾打算和溫實初商議一番。”
“對入學堂學醫者不要束修,求學中所需要的一應工具全由學堂負責,並且包他們的吃住,每月領三百文錢作為貼補。”
這補貼雖是給學徒的,但更是為了貼補他們的家中。
畢竟此次招生,麵向的基本是貧苦人家,學徒入了學堂之後,每旬休沐一次,自然幫扶不了家中的活計。
少了一個勞動力對一個貧苦家庭來說是件大事,關係著自家能不能吃飽飯。若是不能妥善解決,隻怕他們家裡人會攔著不讓入學堂學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