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喝酒聽曲到後半夜,馮少英醉得不省人事,被攙扶著到裡屋沉沉睡去。
薛元初從衣袖中抽出一張價值二百兩的銀票,放在桌上,指尖輕輕推至江仁的麵前。
“你上次提到的那個小廝,細長眉眼,說話帶著西邊口音的那個,你不是說我拿二百兩銀子就可以換嗎?”他指了指桌上的銀票,“這是通寶銀號的票子,一會兒我就把人帶走了。”
江仁的目光落在那張銀票上,眼中閃過一絲精明。
然而,他略一沉思,又將銀票退了回去。
“我那天的玩笑話,你竟當真了,要你什麼銀子。那小廝,你若喜歡,我送給你都沒問題。但現在,哪怕你給我四百兩,我也不敢把他交給你。”
薛元初一聽,故意冷哼一聲,“銀票都放在你麵前了,你又來這麼一出,是打的什麼啞謎?”
“銀票就在這兒了,”他堅定地說,“把人叫出來,我今天一定要帶他走!”
江仁親自為薛元初斟了一杯酒,算作賠罪,臉上露出些許討好的神色。
“不讓你帶走他,是因為這小子太能惹禍了。昨晚你沒來,來的是景襄侯家的公子王若棠。”
“他晚上想讓這小子陪他,哪知道這小子突然發瘋勁,竟然在王若棠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牙印深可見肉。這讓王若棠回去怎麼跟他夫人解釋?簡直就是捅了馬蜂窩!”
“我當場就把這小子關到了後麵的柴房裡,狠狠教訓了他一頓。你要是把他帶回去,他也在你身上弄出點傷來,你又該怎麼跟你家娘子交代?”
聽了這話,薛元初不禁感到驚訝“這小子性子這麼野?這樣不服管教?”
江仁淡淡地“嗯”了一聲,索性挑明地說“你若是不信,就屈尊跟我到後麵的屋子去親眼看看?”
薛元初酒後微醺,覺得屋內一時悶熱難耐,正想出去透透氣、散散酒勁,於是就出了廂房。
觀棋在偏屋瞥見這一幕,急忙拿起燭台,走到前麵為他照明引路。
穿過廂房,他們來到後頭加蓋的柴房。
一推開門,隻見桌上燃著僅剩小半截的蠟燭,昏黃的燭光下,那個小廝蜷縮在角落,露出的手上和腿上布滿了被火鉗子抽打的傷痕。
“你這下手也太重了。”薛元初見狀,隻覺觸目驚心。
江仁此刻顯露出紈絝子弟視人命如草芥般的漠視,“我沒把他吊起來抽已經算是輕的了。你們到我這裡來,不就是想找個比外麵那些地方更自在的樂子嗎?如果連下九流的地方都不如,還讓人帶著傷回去,那我可怎麼交代?我沒打死他,已經是我手下留情了。”
薛元初對江仁的話也頗能理解,京城最頂級的幾家青樓,進場的銀子就足夠普通人家一個月的開銷了。
憑的是什麼?
還不是讓去的客人舒心,那裡的花娘都是馴服的一點脾氣都沒有,才能出來伺候客人。
畢竟若是碰上性子烈的,把客人抓傷、弄傷了,這些客人回家怎麼跟自家娘子解釋?
更何況,如果傷到了臉,那些有官職的,還怎麼上朝麵聖?
薛元初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個傷痕累累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