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使團再次踏入京城,這一景象距上一次已過了整整二十年。
那時上一代西戎王在興遠侯率領的興遠軍鐵蹄下,遭到慘敗,為贖回被大周俘獲的王庭國師、攝政王,不得不獻上成群的馬匹與牛羊。
那場盛大的入京儀式,至今仍被百姓們津津樂道,成為大周國威的輝煌見證。
但歲月流轉,世間萬物皆在變化,興遠侯薛勇淮的逝世,似乎為西戎了野心萌發的契機。
儘管他們近年來未敢直接挑釁大周的威嚴,卻在暗中不斷蠶食周邊的部落小國,勢力日漸膨脹。
此次西戎使團再度來訪,名義上是進貢,但真實意圖究竟是示威還是窺探大周的實力深淺,也變得難以捉摸。
春夏之交的時節,酈泉山本是泛舟遊湖、領略自然風光的理想去處,由於西戎使團的營地恰巧駐紮於此,京城的百姓們紛紛避而遠之,不敢輕易涉足這片曾經歡聲笑語的風景之地。
那些熱衷於遊湖賞景的京城貴女們,也隻能無奈地收起了泛舟的興致,對酈泉山的美景望而卻步。
與此同時,京兆尹和京都守備也在暗中加強了城防巡邏,使得整個京城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在這種氛圍下,長安坊的花街柳巷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生意明顯冷清了許多。
然而,即便是在這樣的時刻,長安坊的天香樓卻依然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即便已經過了子時,還是鶯歌燕舞,照樣大門洞開。
“彆跳了,彆跳了,”天香樓的花媽媽皺著眉,衝著舞台上的姑娘們不耐煩地嚷道,“這連個人影都沒有,你們白費力氣跳給誰看呢?”
她抬頭望向高懸的燈籠,又補充道“趕緊把最上麵的燈籠也給我熄了,給老娘我省點兒燈油錢。”
隨著她的話語落下,絲竹之聲戛然而止,整個天香樓陷入了更深的寂靜之中,顯得越發冷清。
這時,花媽媽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搖錢樹”湘琴身上。
隻見湘琴散著一頭如瀑的烏黑長發,身著一襲輕薄的紗質襦裙,紅色的裡衣在紗裙下若隱若現,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嫵媚風情。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花媽媽驚叫道,“你怎麼還沒梳頭打扮呢?一會兒壽康伯家的公子可就要到了,你這樣子怎麼見人啊?”
湘琴打著哈欠,她昨夜外出陪客,一直喝到早上才回來。
一夜的宿醉讓她到現在還感到有些頭疼,對於花媽媽的催促,她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他們不會來了。”湘琴輕描淡寫地一甩手中的帕子,淡淡地說道。
“什麼?不來了?死丫頭,你彆是又惹了什麼事兒,把人給得罪了吧?”花媽媽聞言,立刻緊張地擰了湘琴的胳膊一下,語氣中滿是不悅與焦急。
湘琴吃痛地一躲,不滿地回嘴道“我可沒得罪人。昨晚江仁、江儀兩個帶了幾個朋友來喝酒,他們身上那股子味兒太重了,又吃了羊肉那些腥膻的東西,我實在是受不了,就說肚子不舒服,讓馬車送我回來了。”
“你這丫頭,毛病怎麼這麼多?還開始挑客人了?”花媽媽雙手叉腰,眉頭緊皺,顯然對湘琴的行為頗為不滿,上次還以為興遠侯世子會給她贖身,沒想到也是打了水漂。
要知道壽康伯家的這兩位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紈絝放蕩,出手闊綽,流連花叢的主兒。
眼下生意這麼冷淡,自然要牢牢抓住這兩個大財主,可不能被其他花樓給搶了去。
湘琴似乎看出了花媽媽的擔憂,輕笑道“放心吧,春虹留在那兒了,她可把人哄的心花怒放呢。”
聽到這話,花媽媽眨了眨眼,疑惑地問道“你平日裡和春虹不是針尖對麥芒,一見麵就要吵幾句嗎?怎麼這次倒把生意讓給她了?”
湘琴扭著細腰,打算回房再補上一覺,隨口說道“看她可憐,讓她一回罷了。”
“臭丫頭,嘴硬心軟。”花媽媽看著湘琴的背影,心裡明鏡兒似的。
其實在這花樓裡的姑娘,有誰又是心甘情願留下的呢?
湘琴如此,春虹也是。
樓裡的姑娘們都知道,春虹的母親患有心症,今年入春已經發了兩次病,弟弟還是個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