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都騎在馬上,身姿雖挺拔如鬆,但臉上的神色卻鬱悶難解。
自從在驪泉山下的田莊,與那位年輕女子驚鴻一瞥的相遇後,他就魂牽夢繞,久久難以忘懷。
回去之後,他曾派遣親信去打探那位女子的消息,隻得知那裡是京城某大戶人家的田莊,而後,這女子的蹤跡就無處可尋了。
隨著宮門的逐漸臨近,身旁的正使輕輕拉了下韁繩,馬兒隨即放緩了蹄步。
努爾哈都也下意識地抬頭向宮門望去,隻一眼,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瞬間愣住。
那張他日思夜想的熟悉麵容,此刻正扶著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婦人,緩緩登上一輛馬車。
與那日田莊中的樸素裝扮截然不同,此時的她衣著名貴,打扮得清麗脫俗,猶如山穀中靜靜綻放的幽蘭,讓人一見傾心。
“籲——”努爾哈都情不自禁地勒緊韁繩,馬兒發出一聲長嘶。
身旁的親衛見狀,不禁心生疑惑,他們從未見過努爾哈都如此失態,平日的他總是沉穩冷靜,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當努爾哈都快馬加鞭趕到宮門前時,那輛馬車已經緩緩啟動,漸行漸遠。
馬車上那醒目的家族標誌,他曾在田莊中見過,他仍遠遠地凝視著,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正使大人,請您解下佩刀,隨我入內!”小太監依舊守候在宮門前,他方才送彆了薛元初,此刻正靜候著西戎使團的正使及其隨從的到來。
眾人紛紛下馬,正使與努爾哈都依禮解下腰際的彎刀,遞給了身後的親衛,隨後便跟隨著小太監踏入了深宮之中。
途中,努爾哈都裝作漫不經心地詢問道“方才公公送出的,莫非是哪位王爺嗎?”
小太監聞言,不禁輕笑出聲,心想這番邦之人連王爺與大臣都分辨不清,於是便賣弄起自己的見識來“剛剛那位是興遠侯世子,與天生的皇家貴胄自是不可相提並論。”
努爾哈都聽後,豪放地笑了起來,故作粗鄙無知之態“原來如此,我方才見那年輕女子,還以為是宮中娘娘呢!”
小太監側目瞥了他一眼,心中的鄙夷更甚,於是以教訓的口吻說道“大人切莫胡言亂語,那位乃是侯府小姐,身份尊貴,不可胡言。”
努爾哈都一停,幾日來臉上的鬱色頓時一掃而空,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在絡腮胡須下若隱若現。
然而,這一細微的變化卻未能逃過身旁正使的眼睛,他察覺努爾哈都此番故作輕佻粗魯之態,實則是為了探詢那年輕女子的消息。
但努爾哈都與他的父親左賢王截然不同,左賢王妻妾成群,而他卻不近女色,如今這般關心一個女子,實在是令人費解,正使思索間,兩人已來到了乾清殿的門前。
乾清殿內,剛從司禮監過來的陳錦佇立在大殿內,目光深沉地審視著門外的努爾哈都,顯然是左賢王眼下最為器重的兒子。
陳錦凝視著努爾哈都的麵容,感到一種異樣的感覺,敏銳的發現對方的血脈中,似乎流淌著大周的血,而並非純粹的西戎人。
今早禦林軍在護軍參領董府,成功截獲了私奔的董家小姐及其情郎劉子學。
劉子學一被押入詔獄,眼前的刑房與懸掛的各式刑具便讓他心生恐懼,隨即猶如竹筒倒豆子般招供了罪行。
然而他的供詞卻與董家小姐的說辭有所出入。
他的口供說得是殺害春虹並不是因對方出言譏諷,而是董欣慧看春虹戴著的首飾名貴,當日自己私奔出府所帶的銀兩首飾已經典當用儘,於是生出貪念,讓劉子學謀財害命。
後來因為看到酈泉山上有火光與獵犬的吠叫聲讓他們驚慌失措,才將春虹的屍體匆匆推入湖中,想要毀屍滅跡。
然而,在這權力的旋渦中,無論是誰主使了這場謀殺,都已顯得微不足道。
隻要不引發西戎使團與朝廷之間的紛爭,這兩個渺小的生命,就如同塵埃中的螻蟻,注定被無情地碾碎。
李隆澤向西戎使者鄭重宣告“後日清晨,朕將攜文武百官,親自到城門口恭送西戎使團踏上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