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慈寧殿內,宮燈熠熠生輝,太後陸鳳清端坐於正殿,目光清冷地俯瞰著下方匍匐的身影。
“你經手的事情,就要徹底處理乾淨。”她的話語如同寒風吹過冰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身為太醫院院使,你應該明白,任何疏忽都可能成為彆人的把柄。”
太醫院院使徐鶴,歲月的痕跡已悄然爬上他的雙鬢與胡須,白如秋霜。
他深深地垂下頭,聲音中滿是恭謹“太後娘娘請放心,所有知情者都已被妥善處理。老臣年事已高,這些年腿上的風濕病痛折磨不已,也是時候該退位讓賢了……”
他始終壓低著身子,希望通過展現出自己的老態和退意,來博取太後的同情和理解。
常保公公一直侍立在鳳座旁,此時細聲細氣地插話道“太後,您看徐大人的腿腳,在這大殿上跪著都直哆嗦了。”
陸鳳清眉頭微挑,眼神假意流露出一絲關切“你怎麼不早說?賜座!”
宮人迅速搬來一把椅子,小太監更是輕輕地扶起院使徐鶴坐下。
“多謝太後娘娘體恤。”徐鶴感激地謝恩。
然而他心中的不安並未因此減少,他深知太後此次召見,絕不僅僅是為了這幾句寒暄。
果然常保公公一揮手,大殿內的宮人們便訓練有素地魚貫而出。
陸鳳清目光轉向徐鶴,內心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諷刺。
世人皆讚先帝文韜武略,治國有方堪稱聖君,然而在她眼中,先帝操控生死的手段,遠比治理朝堂更為高明。
誰又能想到,排除異己、剪除黨羽,並非總是明刀明槍,本是救死扶傷,醫者仁心的太醫院,竟能悄悄隱於人後,成為了先帝手中一把出人意料的利刃。
天下芸芸眾生,何曾料及,諡號“仁宗”的先帝,行事之陰險狠毒,簡直讓人防不勝防。
“先帝駕崩之後,徐大人本可功成名就、安享晚年。”陸鳳清輕歎一聲,“隻是哀家當年床前侍奉先帝湯藥,巧合下聽到先帝臨終前的囈語,才讓哀家恍然大悟,太醫院竟是他手中一把隱形的利劍。”
“這十幾年來,徐大人轉而繼續為哀家鞠躬儘瘁,實在是勞苦功高。”陸鳳清微微一笑,但這笑意並未觸及眼底,反而令人遍體生寒。
徐鶴在座椅上欠了欠身,表情愈發恭謹局促,“太後娘娘過譽了,老臣隻是儘忠職守,為先帝和太後分憂而已。”
“徐大人的忠心,哀家自然是看在眼裡的。隻是如今時局變幻,還是需要您繼續坐鎮太醫院,唯有如此,哀家才能放心……”
徐鶴心中一凜,他明白太後這是在試探他的忠心,明白再也無法推脫了,隻能俯身叩首“老臣遵旨,定當繼續為太後效力。”
陸鳳清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徐大人果然識時務,隻要繼續為哀家效忠,定有重賞。”
看著徐鶴退出大殿,身影逐漸消失在宮燈映照下的長廊儘頭,常保公公小心翼翼地扶著陸鳳清起身,往內室走去。
卸下璀璨奪目的金鳳釵環,常保公公以嫻熟而細膩的手法為太後輕輕捏著肩膀,每一下都恰到好處地緩解了她的疲憊。
在這靜謐的內室中,陸鳳清的神色逐漸放鬆,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安逸與舒適,但她的心中卻並未真正平靜下來。
“先帝龍馭駕崩的時候,內閣首輔高奇一手遮天,權傾朝野,連哀家與陛下都需避其鋒芒,忍氣吞聲。誰料到這老賊不過半年就惡疾纏身,一命歸西,回想起來,那時哀家還是太過天真了,真當是老天爺庇佑我們母子,去除了這麼個眼中釘!”
常保輕柔地為她按摩著太陽穴,抿嘴一笑,“先帝終究是深謀遠慮……”
陸鳳清聞言,輕哼一聲“先帝是恨透了那些老臣才對,疑心是他們暗中操控,借先皇後之手害死了玫貴妃。”
“奴婢愚見,那是玫貴妃的福分到頭了,哪像娘娘您,洪福齊天,福壽綿長。”常保話鋒一轉,感受到太後的肩膀微微鬆弛下來,自己這話顯然是說到了她的心坎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