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感歎一聲，在程庭一聲聲的追問之下才道“其實京兆府早就知道傷你之人是誰了，可是那人現在誰也動不得啊。”
程庭瞪大了眼睛，“什麼？京兆府早就知道了是誰？怎麼可能？他們、他們怎麼敢如此作踐我？就算是我如今隻是個小文吏，他們身為京城父母官也不該如此行事！大人，王大人，您是不是知道是誰做的？您告訴我，到底是誰！竟是連京兆府都動他不得！”
“程庭！程庭！”王大人看著這般激動的程庭，連忙安撫，“你先彆激動，你先緩緩，我再告訴你。”
程庭緩了好一會，麵上因為激動出現的潮紅才消失，他無力的靠著枕頭，臉上滿是頹然，“京兆府竟如此偏袒那人，定是那人身份顯赫吧？”
王大人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此人你應該不認識，可此人的父親，你肯定認識，便是李老大人，李頌。”
李頌，便是那位在朝堂上撞柱以示清白的老大人。
也是他在背後帶動之前那些被程庭狀告的官員暗中抹黑程庭的名聲，導致程庭兩字如今就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文人墨客聞之，隻想狠狠啐上一口。
王大人從袖子裡拿出一塊帕子，打開被折疊的帕子，裡麵是一個袖扣，“京兆府調查到當晚李頌之子李衛隻身一人被人目睹經過那裡，衣裳淩亂，這袖扣便和他衣服上的相似，可是這些證詞，不知怎的，到了京兆府竟被壓了下來。”
程庭目眥欲裂，“他們怎能如此作風？這就是京城的父母官？這就是百姓的依仗？可笑、太可笑了！”
王大人歎了口氣，將袖扣遞給他，“程庭，李頌當庭撞柱以示清白，其他被你上告的官員更是官官相護！支持李頌，全天下的百姓都覺得他們是無辜的，就算是有再多的人證也沒用，整個朝堂就是陛下也對李頌此人以禮相待，覺得李頌是被底下的商賈汙蔑，現在誰敢在此刻和李家對上呢？我明白你心裡氣，可就是再氣，這時候你也得忍啊！”
程庭隻覺得胸口悶著一口氣，下一秒，他竟是被氣得猛地側身吐出一口血。
“程庭！”
王大人起身就要去找大夫。
程庭卻拉住了他，一邊擦拭掉嘴邊的血液，一邊虛弱的道“王大人，我無事……”
淤血吐出來以後，他呼吸倒是舒暢了很多。
程庭抬頭，用近乎絕望的眼睛看著王大人，“王大人，您是否也覺得李頌他們無辜？”
王大人沉默不語，他側頭，“程庭，現在李頌他們無辜與否已經不重要了，你要好好養傷才是。”
程庭許久都言語不出什麼來，在進入朝堂當官之前，他身為文人，用犀利的字詞批判過無數貪官，所有百姓為之讚頌，心裡有鬼的官員都怕他。
他以為以他的能力進入了朝堂以後，就能為百姓做點什麼，為朝廷改變風氣，可是現實卻狠狠打了他的臉。
如今的他因為李頌當庭撞柱，成為了汙蔑上官的不恥之徒、百姓嘴裡沽名釣譽的假文人，什麼當今狀元的名頭，如今都如巴掌一般甩在了他臉上，最後竟是連他信任的京城父母官京兆府衙門也將他如同螻蟻踩在腳下碾壓。
這一切都是因為李頌那般和商賈勾結的貪官所導致！
程庭心中的悲涼可以想象，“那殿下呢？他是否相信我？”
當日太子邵斂在朝堂上幫自己說話，他還記在心中。
王大人眼神一閃，“太子自是相信真理。程庭，我來之前，太子讓我轉告你一句，好好養傷。”
程庭垂下眸，“多謝殿下關心。”
王大人離開的時候，程庭都沒有什麼感覺。
他慘白著臉，躺在了榻上如同死人一般。
直到日上三竿，他才起身，踉踉蹌蹌的換上衣物，拖著病體殘軀出門。
他不知道要去哪裡，期間他走過之地，隻要有人認出是他程庭來，就免不了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他汙蔑上官，沽名釣譽，毫無文人風骨。
他聽見了看見了，可又能如何？
他的高傲和他的自尊都不允許他去和這些不知真相的百姓斤斤計較。
程庭心裡鬱悶極了，最後的腳步停在了一片湖泊處，站在江邊望著遠處思考著自己進朝為官的意義何在。
鬱子音沒有想到會在和賀蘭心遊湖的時候遇見程庭，自己名義上的未來姐夫，賀蘭心也是知道鬱子音和程庭之間的關係的，對於這位曾經風頭無兩，現在成為了文人之恥的程庭，她也很好奇，於是就跟著鬱子音停了下來。
“程大人。”鬱子音和賀蘭心都與之點點頭。
程庭見到鬱子音和賀蘭心，下意識想拱手行禮，意識到自己做不到的時候，臉上出現一抹尷尬，“抱歉。”
“無事。”鬱子音輕輕揚唇，視線落在了程庭的手臂上，“大人既然受傷了，就該好好在府裡養傷才是，怎麼跑出來了？”
賀蘭心“是啊，這傷筋動骨一百天，怎麼能隨意行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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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庭扯了扯唇，笑容勉強，“因為想不通些事情，所以不想在府裡待著，想出來看看能否找到答案。”
“哦？是什麼難題能讓當今欽點的狀元程大人思緒繁雜？”鬱子音詢問。
如今就算有人提出程庭是狀元也免不了諷刺之意，可她的態度誠懇，眼神清澈，一點也看不出嘲諷之意，竟是讓程庭生不出一點被羞辱的惱意。
程庭看著麵前兩位小姐貴人，鬼使神差的說道“未進入朝廷前，我一腔熱血，想實現一腔抱負，可入朝後，我反而不明白為官之道了，我……甚至想辭官去當一位教書先生，這樣說不定我還能以自己的力量去改變朝堂官員的風氣。”
“二位女先生你們可能會為我解惑何為為官之道？”
賀蘭心看著程庭的目光變了變。
因為自己父親當日也在朝堂上，自己也對這件事知道一些，所以心裡對於這位有勇無謀的程大人，她心裡也是有所不喜的，覺得此人太過天真，可是當看見本人臉上的迷茫和痛心後，她才發覺此人好像不是如傳聞所說那般，他也隻是個憑著一腔熱血進入朝堂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罷了。
鬱子音沒想到程庭居然在煩惱這個。
程庭這次受挫以後也會在之後的任職中漸漸明白為官之道，沉澱自己的氣性，變得沉穩，變得狡詐，讓人捉拿不住錯處。
但說到底這都是以後幾年的事情，現在的程庭迷茫，不解，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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