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啟上次來時正值春夏之交,心中還滿是仇恨之火,根本沒有心情欣賞山中景色。如今幾年的江湖沉浮,父母之死又有諸多撲朔迷離的疑點,再加上心中對季穗父女的歉意,他心中的恨已經淡了許多。
走在被初雪點綴後的綠意當中,他一路淡然的品評著這片靈地的布局。
同為聞名南朝的木修宗門,與玄杳嵊滿山不染雪不同的是,厝葉園並不排斥這種天降的恩賜。在他們看來,無論雨雪都是天地之力的體現,與修士所求的契合天地相得益彰。
可要在這種天氣下維持草木的活力,卻是一種有違生老病死的舉動,所以厝葉園此舉也惹得不少宗門嗤之以鼻。
摯啟兩人被安頓在山下一處簡陋的小院中,從四周錯落的庭院來看,應當是門中雜役的住所。童子將兩人領來便匆匆離去,絲毫沒有對兩人身份的擔憂。
在他們看來,兩個江湖武者,在仙門中連看門的童子都不如。若不是身為聖地弟子的季芸發了話,即便兩人一路跟蹤心懷不軌,恐怕也很難讓厝葉園正眼一瞧。
大雪天的夜黑得很早,得益於雪一直沒停,山上的雜役弟子今日很早便結束了勞作。摯啟與陶真沒住進去多久,附近的院子便熱鬨了起來。
這些雜役弟子多是年輕人,聽說院中來了新人,吵鬨著要去見見新來的師弟。尤其是其中一個年紀最小的男孩,看起來不過垂髫之年,卻是最積極的一個。
可當這些人來到摯啟兩人住著的小院,發現竟然是兩個江湖客打扮的中年男女時,頓時大失所望。喧鬨了一陣全部散去,唯有那位最年幼的弟子留了下來。
他滿臉疑惑的看著兩人,似乎真把他們當成了新入門的弟子。想起兩人相遇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陶真俯下身來摸了摸他的頭發。
“小家夥,你是有什麼問題嗎?”
“你們不是新來的師弟師妹?”
“我們都這般年紀了,要是進來做你這個小家夥的師弟師妹,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聽到小臉上嚴肅的神情,陶真忍不住調侃起來。
“我有名字的,叫葉七。”
“好的,小葉七。”
“把小去掉。師姐曾言修行之路,達成為先,不以年歲論短長。去年還有個新來的師弟,比你們年歲還大呢,他依舊心安理得的叫了一句師兄。”
“他人呢?”
“被一位路過的長老嫌棄有礙觀瞻,被攆下山去了。”
“哈哈哈!”
看到葉七從年少老成到滿臉羞赧的模樣,摯啟與陶真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他還想擺出一副師兄的威嚴壓下兩人的狂笑,卻沒有發揮絲毫效用,最後儘然害羞的低下了頭。
“好了,不逗你了。我們是被門中的一位師姐邀請進來暫住,雪停了就會離開。”
“可是剛回來的季師姐?”
“你也知道季師姐?”
“那是當然,季師姐可是我們這些雜役弟子最崇敬之人。她當初被視為宗門明珠,地位極高卻為人和善,對我們這些身份卑微之人照顧頗多。後來因為變故在門中受儘委屈,可卻沒有說過一句怨言。如今她以聖地門人的身份回歸,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好多雜役弟子都搶著去她院中伺候,不過他一個都沒要。”
“那你還說她照顧你們?”
“季師姐並不是嫌棄我們,而是與季長老聚少離多,想多些時間獨處。而且也並不是沒人進過季家小院,我因為在柳長老院中伺候,就有幸跟著見過歸來的季師姐一次,比起以前更好看了。”
“你才多大點,就知道偷看漂亮姑娘了?”葉七年幼卻又一臉正經的模樣,讓陶真總是忍不住打趣他。
“我不是偷看師姐。”葉七漲紅了臉。“而是想成為她那樣的修行者!”
最後一句話葉七大聲的喊了出來,可說出來之後又覺得有些異想天開,將頭埋在胸前不再言語。摯啟突然有所感觸,走上前去拍了怕他稚嫩的肩膀。
“彆氣餒,你能成的。”
葉七突然抬起頭,清澈的眼神直刺人心。
這場雪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厚厚的積雪不僅將上山的山道埋得嚴嚴實實,就連這些小院也深陷其中。大雪讓山上真正的修行者們也懶得四處走動,所以雜役弟子們清閒了許多。葉七在自己屋中閒不住,沒事便往摯啟兩人的院中跑,三人也熟絡了起來。
他依然沒有放棄做兩人師兄的打算,並細數了許多成為修行者的好處——儘管他此刻也算不上入了仙門,最後他甚至搬出了連自己都拿捏不準的柳盈做保證。見到葉七如此執著,兩人拗不過又不忍傷了他的向道之心,拉下臉真的稱呼了一句葉師兄。
這一句師兄讓葉七高興的手舞足蹈,還故作高深的表達了一番身為師兄的責任,並且在當日便以推舉二人為由踏雪登山而去。可誰知兩人入門之事未成,卻帶來了一條另所有人震撼的消息。
季芸要嫁人了!
而娶她的人正是木錯峰峰主之孫——蕭析。
在與葉七一再確認了消息的真實性之後,摯啟抿嘴思量起來。作為當年害得季穗修行路儘毀的始作俑者,見死不救的木厝峰主是季芸心中芥蒂最深之人,她斷不會在僅僅回山三天之後便態度大變。而如今傳出他與蕭析的婚訊,且是在季芸準備脫離厝葉園的當口,這其中必有蹊蹺。
“柳長老最近可有變化?”摯啟沒有直接開口詢問季芸的變化,而是打聽起柳盈。
“柳長老這兩天總是悶悶不樂的,經常一個人坐在林中發呆。”
柳盈的情緒變化讓摯啟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想。作為一直撮合季芸重回厝葉園之人,若是季芸答應回嫁山門,她必定會欣喜不已,何以會每日獨自失神?
旁敲側擊的在葉七口中打聽了季芸與柳盈的住處,趁著夜裡院落中的弟子都睡熟之後,摯啟帶著陶真在雪中再次踏上了厝葉園的山路。
“這一去,可就真免不了要見麵了。”陶真再次提起了這個話頭。
“高低不過難受一陣,總也不能見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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