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衡州脫身之後,能一路風平浪靜的抵達嶽州渡口,已經出乎了摯啟的預料。
望著一片銀裝延伸至大江的景象,他不由得回想起當年滿懷著希望從此處啟程的陳寧姐弟,是否也像這樣感歎過天地之偉岸。
冬日裡沿江而行的人並不多,渡口自第一場雪落下開始,就一直零星漂泊著幾艘渡船,被寒風吹打得有些淒涼。
可就在幾日前,一批接一批的外來客冒著大雪趕至嶽州渡口,將本該蕭條的季節擠得好似旺季一般。
這些人既不詢問船期,也不理會渡口的守衛,隻是安靜的駐守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這樣反常的舉動使得渡口的官員忐忑不安,生怕一不小心得罪這些滿身江湖氣的不速之客,將自己的性命搭在了這裡。
好在一匹馱著兩道人影的駿馬趕在年關之前出現,及時將他們從焦慮中解救了出來。望著院中的枯坐之人紛紛起身,他們也明白這場戲的主角即將登場。
“好像人很多。”
幾日雪中緩行,摯啟的傷勢不見好轉,心態倒是輕鬆了不少。
“你真的要去渡口?以你現在的狀況,還不如遊過去。”
“當然,彆忘了我可是看到你失望而去了。”
“確定看準了?”
蕭攸回頭忘了一眼身後,神色搖擺不定。他的反常,皆因一日前摯啟在他身上施展了奪生窺命術。
這門禁術除了耗費生機之外,最大的缺點便是不能對自己使用。為了確保自己能活下去,摯啟偷偷冒著風險用在了蕭攸身上。
他所窺得的隻有一瞬,但卻在這短短的一瞬間,看到了蕭攸失望的模樣。再聯想到他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往生劍,於是摯啟便斷定自己死裡逃生,未能讓蕭攸如願。
“在蕭棱身上全部應驗,至於你,希望不會出錯吧。”
“我?”蕭攸愣了片刻,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信不信我把你扔在雪地裡,讓你爬過去?”
“信!”摯啟無奈的笑了笑。“把我轉過去,我看看來了哪些人。”
蕭攸粗魯的拎起他的脖子放在身前,讓摯啟忍不住一陣麵色扭曲。隻是他歪曲著身子靠著蕭攸懷中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奇怪。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熟悉的麵孔,除了那些大宗門不曾現身之外,幾乎囊括了昔日鄂州城圍堵摯啟的所有門派。
他還在人群中看到了開山派的童穀收徒,兩人礙於當前的形勢無法上前寒暄,隻能躲在暗處偷偷對摯啟使著眼色。
摯啟沒有費心力探究二人眼神的深意,任由蕭攸驅馬緩緩靠近渡口。馬蹄他在積雪上沙沙作響,在安靜得詭異的嶽州渡口顯得分外響亮。
儘管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看起來十分駭人,可他們卻陷入了誰先出手的顧忌中。以當下摯啟的狀況,一個禦境修士都足以置他於死地。
然而他一旦身死,此刻靜立不動的人群將會一擁而上,那個動手之人必將死於圍毆之中。
嶽州渡口出現了一副十分詭異的畫麵。雖然這些人都是為摯啟而來,但當虛弱不堪的摯啟慢慢靠近時,他們卻非常默契的讓到一旁,然後馬兒長驅直入,來到了幾位堅守渡口的官員跟前。
“這位大人,可有船渡江?”
整個渡口除了摯啟的詢問,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已經魂飛天外的幾位官員愣在原地許久沒有答話,直到跟前的馬兒打了個響鼻噴得人滿臉口水,才將他們拉了回來。
“渡、渡江?”為首的官員硬著頭皮接過話頭,舌頭卻不太利索。“有、有,今日還有一班,一個時辰後啟程。”
“渡口可有歇腳之地,你也瞧見了,我身體有恙,可不能在雪地裡長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