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中,無憂的目光落在了院內新打的井。
賊老道沒有騙她,自從這井打好後,她躺在那大床身上再沒半點不適。
隻是一口井,竟真這般有用!
思緒如潮水般翻湧,百轉千回,回到了那個死前求她饒恕的壞人身上,想到了那人為了贖罪留給她的手劄。
原本她不屑,甚至多有厭惡,如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擁有的本就不多,不可因著情緒盲目抗拒鄙夷,無憂不再遲疑,開始翻箱倒櫃尋找被她丟在角落的手劄。
她想明白了,沒結果的無法掌控的,先擱置。飯要一口一口吃,她已注定走不了尋常女子的閨中路,無枝可依,自然技多不壓身。
無憂輕輕撫平壓皺了的手劄,走回書桌前。
知己知彼,知己在先。
凝神思索了一會兒,便提筆蘸墨,把自己的擅長與不擅長,優勢劣勢一一列出。
又圈劃出一年內可改善的,可學有小成的才藝,再根據想要達成的目標,填填補補規劃著。
剖析自己是困難的,跳出內心,旁觀自己更難。人本能會想要給自己遮掩,找理由,她不要回避。
不妄自菲薄,亦避免自命不凡。
冷靜直麵自己後,繼而把可能遇到的困難困境阻力逐個寫下,再按照努力可以改變的和絕對無法撼動的一一精細劃分。
她要製訂一份周全細致可行的計劃,打定主意要為自己開辟出另一條路。
不覺間幾個時辰過去,放下筆時,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
她揉著肚子,不禁失笑,“午膳用了那麼多,還沒填飽你嗎?再叫你要長成個大肚子了。”
走出門,天已經暗了。
星月高懸,銀輝灑落。
落竹默默守在門口,見她出來,立刻道“娘子可要用膳?”
“恩,姨娘腹痛好些了嗎?”
“喝過糖水後,緩過來了,但說撐得慌,晚膳不想用了。”
無憂知道孟姨娘每次來葵水,都十分難受,點點頭,隨她去用膳。
無憂看著多出的一盒食盒,“三房送來的?”
鳴音擺著盤子,聞言,笑著回道“是,三夫人差於嬤嬤送來了糖蒸酥酪,紅扒肘子,八寶老鴨湯,時蔬小炒,還有一碗冰糖燕窩粥。
於嬤嬤還說,三房在準備過冬的蠶絲錦被,也給娘子備上了,問您想要哪個顏色?”
“你做主吧。把燕窩粥給姨娘送去,她一點兒不吃,也不是個事。”
南榮氏送來的菜品隻是香氣就勾地人口水直流,無憂食指大動,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一夜安然,第二日,芳菲園的丫鬟都傻眼了。
鳴音睡眼惺忪,伸著懶腰地走出房間時,發現廊下站了三四個,“怎麼都堵在這兒了?”
“噓!”
水芳連忙示意她噤聲,下巴往院中一偏,鳴音才發現無憂正坐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周圍一片花木,無憂迎陽而坐,閉著雙眼,雙腿盤起,雙手輕輕置於膝上。
晨光初破,照亮了她沉靜的臉,為她描上了一圈淡淡的金邊。
那一動不動的身軀,似一盞不滅的燈。
鳴音怔了怔,“娘子什麼時候起來的?”
丫鬟互相搖了搖頭,都不明所以。誰也不敢上前打擾。
不經意瞥見落竹在對麵的角落不緊不慢地打著井水,鳴音回過神來,趕忙吩咐。
“行了,都趕緊回房準備吧。多燒些熱水,娘子一會兒可能要沐浴。”
無憂不用她們守夜,準許丫鬟們回屋睡,已經是莫大的體恤。
要是讓管事的知道她們比娘子起得還晚,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許久,無憂緩緩站起身,活動了會兒手腳,慢悠悠地在院中打著太極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