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需2號房裡,原本圍在病床前的一圈人此刻謹遵醫囑分散在室內各處,隻有林嶼的母親曾璿守在床邊,一下下撫摸著蘇醒的林嶼。
林嶼的奶奶薛老太太看了看病床上的大孫子,又看了看立在窗邊的趙曜,衝趙文潔招了招手。
“阿姨。”趙文潔走上前,在薛老太太身邊落座,恭順地叫了聲。
薛老太太握住趙文潔的手,置於自己膝蓋上,輕輕拍了拍,“好孩子,受委屈了。”
趙文潔搖了搖頭。
“我昨天說的話還作數的。你們如果願意,隨時歡迎你們回來。”
薛老太太方才私下問過醫生,林嶼這樣的情況極有可能反複,醒來也絕不代表完全脫離危險,她需要儘早打算。
趙文潔淡笑著,心中所想卻是這座城市,她當年離開時便沒想過回來。
她沒有立刻回答,抬眼看了看趙曜。
薛老太太順著趙文潔望過去,當年那個瘦小而怯懦的小孩如今已亭亭如鬆柏。
趙曜回望過來,眼中尚蘊著幾絲倔強。
“媽,我們回去吧。”行至趙文潔身旁,他催促道。
趙文潔看看薛老太太又看看趙曜,很是為難。
趙曜伸手欲拽趙文潔,被薛老太太喝住“趙曜!”
趙文潔輕輕碰了碰趙曜的手背,“先坐下。”
“不管怎樣,你身體裡也流著我們林家的血。”薛老太太語氣不複強硬,帶著些無奈。
趙曜不耐地扯了扯唇角,抱臂放空目光。
“你也不是小孩了,有些事情你也能懂。不管是從法理層麵還是情理層麵,是你的注定是你的。”薛老太太頓了頓,意有所指地望了望裡間,“你父親生前雖然混蛋,但如今他人已經入土為安,也是他自己立了遺囑為你和你母親爭取權益。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你媽媽,留下來都是最好的選擇。”
趙曜嗤笑了一聲,“過去這麼多年怎麼沒見你們來為我和我媽考慮?”
“當初是我執意要走的。”趙文潔打斷,“不怪你奶奶。”
趙曜嗬道“那現在乾嘛還回來?”
沉默在室內蔓延。
“咚咚咚。”
外間傳來的敲門聲打破了沉默。
“您好,我是林嶼的朋友,過來看看他。”年輕女孩的聲音溫柔而禮貌。
護工要求看看文竹的證件。
文竹雖詫異,卻也能理解。
一切流程結束。
“跟我來。”護工領著來人往裡間走。
聽聞外間動靜,趙文潔拉著趙曜起身走向一旁的休息室,這像是某種約定俗成的規矩。
這幾日,他們都會這樣回避來訪的客人。
薛老太太穩了穩情緒,端坐著,等待著未知的訪客。
文竹跟在護工身後走進病房。
雖然滿心記掛著林嶼,但病房內堪比豪華酒店的裝修卻一個勁地衝到她眼前,讓她生出一種異樣的情緒。
有些人注定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經過一段通道,開闊的空間出現在她麵前。這是一個客廳樣式的空間,比她在安城居住地的客廳還要大上一些,並不見林嶼,也不見病床。
“老太太,這位小姐說是林先生的朋友。看過證件了。”
護工的話讓她將目光投向沙發。一位身著中式套裝的老太太端坐在沙發上,雖滿頭白發,卻精神矍鑠,頗具威嚴。此刻,她正上下打量著自己。
文竹衝她點了點頭,“奶奶您好,我是林嶼的朋友。我叫文竹。”
休息室的門沒有關嚴實,文竹的一字一句儘數傳來。
趙曜甚至能從她恭順的話語裡想象她此時的模樣。
原來世界這樣小。
所以昨晚和剛才的背影都說得通了。
嗬。趙曜輕笑了一聲。
趙文潔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以為他仍在為薛老太太的話不高興。
“媽媽替你做過一次選擇了,這次你自己選擇吧。”趙文潔說。
趙曜沒說話,留心著外麵的對話。
“嗯,你好。”薛老太太繼續坐著,瞧著麵前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林嶼大學後就回來少了,他很多同學朋友我不太認識,怠慢之處,請多見諒。”
薛老太太很客氣,但客氣的另一種表達是疏離。
文竹不介意,也不在乎,她隻想去看看林嶼。
薛老太太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