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號。
a市飄了一天一夜的大雪,漫天隨狂風飛舞的雪花仿佛不知道停歇般,將整座城市儘數淹沒,頃刻之間,遠遠望去,天地之間便融入了一片茫茫雪色之中。
殯儀館門口堆滿了積雪。
池餘神色麻木的一步一步走上台階,被冬雪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死死的捏著手裡的“死亡證明。”
走到門前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步子像是有所感應般緩緩轉過身,視線一點一點從下往上看去,目光落在了在空中飛舞的雪花。
正值上午,這場雪依舊下的紛紛揚揚的不見一點想要停歇的樣子。
這兩日,池餘宛如行屍走肉般,不斷奔波在醫院和殯儀館之間。
麵對任何事情,他都波瀾不驚的一件事一件事認真細致的做到幾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那顆跳動的心臟,仿佛早已經疼到沒有感覺了。
不多時,殯儀館的門被人從裡麵輕輕拉開,走出來的是一位身穿黑色工作服的小姑娘,她看向背對著站在門口的少年,語氣平和的先一步開口道“你好。”
聽見聲音,池餘目光動了下,收回思緒後,他神色從容的轉過身,對上小姑娘的視線,輕輕點了下頭,“你好”
小姑娘年紀不大,長得很秀氣,看起來像是大學剛畢業的學生。
“我是負責此次火化流程的入殮師。”林一初主動伸手,語氣溫和主動介紹道“你叫我小林就好,臨近年關,公司的人大多都休假了。”
“所以,這次所有的工作安排都會由我和我的老師完成,您看有什麼問題嗎?”
聞言,池餘垂在身側的手輕輕蹭了下衣角,隨後有些拘謹的回握了下,說“沒有,麻煩你們了,真的很抱歉。”
回握的瞬間,她隻覺得麵前少年的手冰涼的有些嚇人。
林一初半垂下眼,視線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池餘的手。
少年的手生的漂亮,指骨根根分明,或許是因為被凍的原因,白皙的皮膚此刻變得紫黑紫黑的同時又有些紅腫。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外麵冷,先進來吧。”
池餘收回手,說了聲“謝謝”。
殯儀館內的溫度要比外麵暖和的多,走進來沒幾步,原本飄落在池餘頭發上,身上的雪花儘數全都化成了水。
林一初邁著步子走在前麵,隨口問道“前天醫院送來的那個老爺爺是你什麼人啊?我見你年紀也不大,這個天,沒有其他家屬來嗎?”
“他是我爺爺。”池餘跟在後麵,不假思索的淡淡道“家裡隻有我一個人,養老送終的後事,自然應該由我來。”
話音落下,林一初腳下一頓,眼底閃過一抹驚訝的神色。
大學畢業來到這個行業後,雖然她的職業經曆並不算太多,可這段時間見到的人和事也已經能在她的預料之中。
可當聽到池餘的回答時,還是難免小小的驚了下。
畢竟,眼前少年的模樣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幾歲,更有可能不過也才十七,八歲的模樣。
年紀這樣的小,就遭遇這樣的事情,是誰見了都要忍不住同情幾分的吧。
林一初走到一間房間前停下了腳步,調整了下語氣,神色淡然的出聲安慰道“節哀順變。”
池餘抬眼看她,神色依舊淡淡的,沒什麼情緒。
“弟弟,雖然我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安慰你。”林一初斟酌了下,正色道“但,從我接觸這個行業起,我一直都覺得死亡並不是人生的終點。”
“或許他們的肉體已經消亡,可通往天堂的靈魂卻是永生的。”
“我雖然是個無神論者,但我永遠敬重生命,相信人的靈魂永遠存在,今日身為你爺爺的引渡人。”說著,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語氣堅定從容道“我會嚴格的完成工作的每一步,這也是我們身為入殮師的職責。”
聞言,池餘黯淡的眸子染上幾分彆樣的神色,他欲言又止的望著她,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說了聲“謝謝”。
對於她說的這些道理,他不是不明白,隻是不想承認而已。
林一初沒有再說什麼,要過池餘手裡的死亡證明後,便整理了下衣裝,伸手推開了麵前房間的門。
房間的正中央擺放的正是蔣正軍的遺體。
“那我就開始我的工作流程了,在此期間,你需要將之後火化的資料和手續辦全。”林一初叮囑道。
池餘抬起眼,目光越過林一初望向那具已經冰冷的遺體,那雙清澈的眸子在看到的瞬間便濕潤了起來,他鼻間一酸,聲音悶悶的“嗯”了聲,“好,我知道了。”
見狀,林一初同樣有些不忍的彆開了目光,調整了下情緒,倒也沒再說什麼。
房間的門重新關閉。
池餘站在原地,仰頭看了眼天花板,原本已經痛到麻木的心卻再一次湧出了些許酸澀刺痛的感覺。
看到昔日的爺爺躺在冷冰冰的工作台上,他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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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知道,以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滿眼疼惜的喊他“小餘”的人了。
他再也沒有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