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進來,門關好!”
有門,門在這兒!李宜忠竊喜,皇天不負有心人,地方雖蹩腳,屬雞腳旮旯之地,隻要有心,針尖可以插在麥芒上,寸勁還有巧勁,讓人欷歔。正屋的門也是虛掩著,推一下洞開,他揚一下手,如同敬禮,“你好!天太晚了,打擾你不好意思!”
十四寸的黑白電視機下,坐著個正在吃喝的男子,五十上下,眼睛撩人有些斜,乾癟象個木頭人“哪兒海了?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施仁德看一眼,就看到李宜忠的骨頭縫裡,“你不是來修車的,你是來找樂子的!你找一片紅還是一片萍?”他拍拍板凳,“坐下吧!”見李還握著自行車,“瞧你那點兒出息,握著乾什麼?不就是生了鏽的破驢,隨便扔大街上,都不待有人拾的!”施仁德一臉鄙視,“告訴你來我這兒的人,有的開著轎車,有的開著吉普,再不濟也騎個摩托,你這是什麼呀?紮那兒,或推外麵,隨便扔哪兒,丟一輛,我賠給你十輛!”
“你幾個意思?”他紮好車。
“就一個意思要一片紅,她叫王紅,你得排隊輪號,什麼時候輪到你,天曉得。雖說是一夜情,也得等。一片萍,她叫翠萍,人老點兒,醜點兒,可也不是隨叫隨到,明白嗎?很多時候她們自己來,有時我也打電話,不過,錢得你出一分鐘一塊錢,你是吃爛桃半筐,還是隱忍啃鮮桃一口?你掂量著辦,一片紅價高,三十一次,一夜一百,半宿五十,一片萍十五一次,十塊也將就,一夜六十,半夜三十。你今個來的不是時候,她被毛不平預定下了,什麼時候回來,天都不知道,一片萍有半個時辰就差不多了,你等誰?”
“一片紅,就奔她來的!”李宜忠紮好車,一屁股坐板凳上,“所謂寧吃飛禽一兩,不食走獸半斤!意概如此!”
“有眼力見!男人大多猴急猴急的,你不缺女人,但缺少畫子上的女人!”施仁德邊往嘴裡塞菜,邊豎起大姆指。
日時如水,看看時間,快到十點鐘,施吃完,收拾好,“今晚等不到她,你住哪兒?”
“就你這兒不行?”
“我的床小,兩個人有些……”施仁德麵有難色。
“不白睡,大不了給你五塊,瞧你那點兒出息!”李宜忠右掌推出去。
“你貴姓?哪裡人?乾什麼的?”施仁德話比屁多,就毫無防備攀談起來。
夜深沉,當初一眼看透鄉下人粗糙與粗劣,僅有的隔閡,就象開水泡散子,一會兒水乳交融。
太陽總是東升西落,亙古不變,無論歲月怎樣折疊,當太陽一片血紅冉冉升起時,熟睡一夜的人們,無論怎樣勞累,又欣欣然興興然折騰起來,鳥叫聲疊疊不休,人語聲雜亂如潮,李宜忠從鼾聲如雷裡蘇醒過來,太陽灼熱的光芒,透過東邊的小窗戶,象蜜蜂一樣蟄人生疼,他舒了個懶腰,打著哈欠,看看四周,昨夜的跌落,讓他越睡越懶,他忘記了他是賈家溝隊長,他想不起任何人,一雙鷹眼,直鉤鉤盯著門,老禿驢哪兒去了?一臉疑惑寫在臉上的皺褶裡,彎曲成線。
窗外是女人的說話聲,她來了?一個鯉魚打挺,他從床上,站立到地上,四十有五,這個動作的敏捷,一度讓他沾沾自喜,這是身體倍棒的象征,他揉揉眼,讓誘人的陽光,在他眼前迷離,濃重的眼屎,如同瘡痂,被他摳下來,日他祖奶奶,咱內火盛呀,女人是什麼?是火龍果,是香蕉,柔軟、甜稀、多汁,吸咂一口,潤心滋肺。他動作飛快,舀涼水,看著施仁德油膩有味的毛巾,撇撇嘴,一臉不屑,用粗黑的手指,捧著水,在臉上快速糊亂揉搓,拉開門,涼爽的風撲麵,乖乖,真舒服,一院子清香,他立在門前,扭頭看看。
東邊的門是開的,有個四十歲的女人披頭散發,腋下夾著把塑料梳子,幾根膠圈咬在嘴裡,衝裡麵嚷嚷,“李會,起床了!”她飛了一眼土頭灰臉的李宜忠,就不再看第二眼,梳子插在頭上,拉扯著頭發。
男人在屋子裡傳來囈語和極不情願翻身的聲音,“起這麼早乾什麼?”男人抱怨。
女人見沒什麼效果,無可奈何搖搖頭,兀自搖頭歎息。
“小範,起這麼早?”從對過走出個拾掇利落五十多歲老女人,臉很黑,皺紋卻不多,她叫胡以芳,平時就一個人生活,但進進出出她的住所,全是三十以下男男女女,他們來去匆匆,胡以芳好象是他們頭,他們一來,就一頭紮進胡的屋子裡,密謀著什麼。
很顯然小範雖對她知根知底,但並不是她的決策層裡的人,“胡姐,有什麼事嗎?”範青雲不敢待慢的樣子。
“下午我有個酒局,你和老李一起!”
“施仁德也一起嗎?”範青雲顯然有所顧忌,很多時候,她要聽李延年的。
“他要有空也可以,他很忙!”胡以芳這是三個手指勾兩個手指頭推,“冤大頭請客,不去白不去,老李那兒你說一聲,我相信……”話正說得熱鬨,胡以芳那兒的電話鈴聲,就象爆米花炸裂,“我去了!”胡以芳倒是看一眼李宜忠,衝他點個頭,算是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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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青雲走進裡屋,院子裡那棵老泡桐樹正挓挲著生長,李宜忠進退不是。這時,他想起來,經過一夜,他早已經饑腸如鼓,空空如也的胃,一張一翕,肛門那裡,如同網堵子一樣,墜了個疙瘩在那兒,排便排尿,成了必需,大門仍舊虛掩著,他不知道廁所在哪兒,不便問,也不好問,在泡桐樹下,有個極其講究的廚房,也許在那兒,推開門,順著地板向裡延伸,後牆上有個門,沒鎖,一推,如同想象,那裡就是廁所,馬桶蓋是蓋著的,關上門,借著晨光,他退了褲子,一屁股坐上去,乖乖,好涼喲,隻是在心裡一驚一乍,屎尿就順利排下,是那種硬硬的大屎,尿象喋喋不休的水籠頭,滋潤了,油腸象高吊的繩子,拽著欲望上竄下跳,在那裡洗了手出來,陽光象女人一樣熱情抱住他,五顏六色,美煞了,舒服得想哼兩嗓子,,可他本身是個糙人,五音不全,且又是公鴨嗓子,記不住詞,偶爾哼出來,不是串詞就是串調。
狗日的,明明就是一個糙人,年齡大不說,還憨憨得象狗,一個瘸子就能將他治得服服貼貼,說打抬手就來,說罵張嘴就來,就這樣一個慫人,偏就老天爺賜他個好女人,他不用,長年累月放置在那兒,還不給彆人用,這他媽天理無道!猴急猴急,這麼多年,半夜翻牆而入,見不得人有過,被狗追著屁股咬更有過,李建木就是一頭豬,憑什麼擁有金嗓子的她?狗日的李建玉更不是玩意兒,要不是有他,說不定老子早已經上手了,呀呀呀呸!堵呀,堵他媽人心,心不暢,活得象三孫子一樣憋屈周芝蔓、林蘭香是他鬱鬱不得誌的見證,熬心哪,這些年,他生氣這兩個傲氣的女人,折煞了他英雄氣概,搞不定一個自己想要的女人,這是做人的失敗,高孝民比他強哪兒?外形?更加玉珠圓潤?男人不看色,隻看本事,除了打針、抓藥,高氏還有彆的能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