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木刺挑乾淨了,胡承蔭的屁股上仍殘留了許多鼓起的小紅點,好像一個個噴發過後的火山口。他趕緊把褲子提上,一臉彆扭相,臉漲得通紅,一聲“謝謝”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你們說這個植物不會有毒吧?”
“放心吧,死不了!”
“記住你們答應我的事!”
“好啦,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不過剛才看你……你好像是該洗澡了。”
陳確錚這話一說出口,賀礎安都忍不住笑了。
“陳確錚!我跟你沒完!啊!疼疼疼……”
追人的胡承蔭跑了沒幾步就捂著屁股停下了。
陳確錚還忍不住火上澆油,胡承蔭再也無力追趕了。
“我勸你還是把褲子脫了吧,傷口和布料摩擦會加重傷勢,光著絕對好得更快!”
玩笑歸玩笑,陳確錚一路攙著胡承蔭,從青山崗走到白屋坪,好不容易走到鬆溪鋪,步行團得以在這裡短暫修整一下,陳確錚在路上農家買了點粘餅子給大家分著吃了。過了鬆溪鋪有一條比公路近五公裡的石子路,一路硌得胡承蔭腳疼,顛得屁股更疼。
路過一個叫南嶽廟的小村,遠遠就聽到一個老先生帶領學生讀《大學》中段落,老先生滄桑的範讀聲和孩童朗朗的跟讀生交錯而起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著,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大家急著趕路,沒能上前去看,賀礎安也隨著童稚的朗朗讀書聲默念著他爛熟於心的段落。
“真沒想到這邊還有教孩子《四書》的私塾啊,他們好像跟我們生活在不同的時空裡一般。”賀礎安感歎道。
從小路走到大路,突然聽到隆隆炮聲,大家都嚇了一跳,膽小的同學甚至趴在了地上,袁複禮教授解釋說,這個聲音應該是用炸藥開山的聲音,又走了一會兒,看到路旁山體上果然有安放炸藥的痕跡。袁複禮教授解釋道,工人會先用鑽頭在山體鑽一個空,然後把炸藥倒進孔裡,點燃引線,炸藥爆炸引發岩石崩裂。
好不容易走到了預定的宿營地涼水井,又傳來了接二連三的“噩耗”。
為了解決步行團全體成員的吃飯問題,學校在長沙雇傭了二十名炊事工,隨團自帶行軍鍋灶,為了安頓他們,在購買了兩輛卡車裝在學生行李之外,額外買了一輛卡車運送炊事工和炊具。然而在路上卡車發生故障,司機為了減輕車重,讓炊事工下車步行,導致往常五點半開飯的團員們一直到八點多才吃上飯。
步行團住的地方是一個老舊的宅院,距離公路有二裡地,房主姓周,雖然宅院很大,卻也有些破落,吃過飯之後因為運送行李的卡車還沒到,大家隻能在宅子裡乾等,無法睡覺。
後來行李好不容易到了,黃團長卻派事務官來通知大家,因為沒路運送行李的卡車過不來,大家隻能走二裡地到卡車處取行李,因為胡承蔭“光榮負傷”,陳確錚主動提出幫他取行李。因為四處都是一片漆黑,大家排成隊伍,後麵的人搭著前麵的人的肩膀,在濕滑的田埂間穿行,此時有手電的人宛如成了國王,享受著方寸間的光明。但是大部分的人隻能在田壟上摸索著前進,不斷聽到“噗通”聲緊跟著“哎呦”聲,大家就知道又有人從田壟滑到水田裡去了。去的路上還好,回來的時候肩上背著行李,就更加難捱,雙肩背壓得酸痛,還要小心不要摔倒,否則把被褥摔到水田裡,後麵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等好不容易走到周家老宅,每個人都是滿身的大汗,感覺之前吃的那點兒東西,全部都消化乾淨了。陳確錚一個人背著兩個人的行李,到了院子裡直接把行李扔在地上,人也跟著躺在地上,再也動不了了。
從涼水井到沅陵縣城不過二十裡的路程了,老天爺一點也不想讓步行團好過,又是風雨交加的一天。好在這天事物官來通知,這次輪到陳確錚和賀礎安作第一大隊第一中隊經理委員會的庶務。
步行團參加步行老師的十一人共同組成步行團的輔導團,但管理步行團的日常事宜的卻是步行團的指導委員會,成員有黃鈺生、袁複禮、曾昭掄、李繼侗組成,主席是黃鈺生。每逢有重大決策是由黃師嶽團長和黃鈺生主席商量決定,但步行團的許多日常事務是由步行團各中隊長和小隊長輪流負責的,每兩人輪一周,值周的兩人除了負責步行團日常用品和食品的采買之外,還負責“押車”,就是跟著運送行李的卡車走,看管大家的行李,以防被盜竊,可以說是“責任重大”。因為胡承蔭的突發情況,陳確錚跟指導委員會商量,因為胡承蔭需要照顧,能不能跟他們一起跟車,順利得到了批準。
早上步行團的大部隊出發了,陳確錚跟賀礎安一同去上了運送行李的大卡車。因為摔得滿屁股刺就可以跟著坐行李卡車,不用背著行李苦哈哈地走路,一路上胡承蔭心情特彆好,美滋滋地哼著歌。
“我現在充分領悟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個成語的意思了,我覺得我這褲子脫得特彆值得。”
“你再不把嘴閉上我就把你踹下車了。”賀礎安忍無可忍。
“我十分後悔帶他一起過來,就應該讓他帶傷行軍,把他屁股磨開花才好!”陳確錚補上一句。
不過胡承蔭也沒美多久,很快雨勢從毛毛雨變為淅瀝小雨轉為瓢潑大雨,行李車沒有頂棚,而且車上的行李十分擁擠,沒有辦法撐傘,雨點砸在他們的臉上身上,可以說十分狼狽了。
很快卡車就到了沅陵縣城,他們的房間在跟沅陵縣城一江之隔的大中華旅館的樓上。這個住處可以說是十分極品了,說是“旅館”,其實還沒有建好,就隻有一些木架子,連四麵的牆壁都沒有,四處透風。
陳確錚和賀礎安讓胡承蔭在房間裡休息,他們過沅江對麵去采買步行團需要的食物和日用品。他們在江邊雇了一個小劃子,船夫手法熟練,可是江風頗寒,浪也不小,小劃子不停地左搖右蕩,他們總擔心自己下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