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紓和拿著小木片挖出藥膏,均勻的塗抹在陳知的傷處。
兩人都不說話,屋裡一時安靜的讓人有些不自在,陳知想了想,便主動開口。
“黃縣令被革職查辦,那他的家人豈非也要受到牽連,曾給你們證據的那位姑娘怎麼辦才好?”
“此次隻是將黃縣令一人查辦了,女眷倒是不曾一並罰處,不過宅邸家產皆被抄沒,她也無處可去了,我先前和謹一就想到過這些,總不能叫恩人蒙難,所以一早定下,給她安排個好去處,一是給她一筆錢財,讓她自謀生路去,二是,隻要她願意,在咱們手下的鋪子裡做事,當個女掌櫃,也不會虧待她,她識文斷字,經此一事,心性也堅韌不少,訓練一番倒是能當得起。”
許紓和答道。
“不過此事交由謹一去安排了,我倒是不知曉結果如何。”
這個世道對女子多有不公,黃家姑娘一介女子,身無分文又無人依仗,要是她們不伸出援手,當真是不知道會有怎樣的下場。
陳知當然也曉得這些,故而聽罷安排,便讚同的點了點頭。
“如此也好,總歸叫她有個安穩的去處。”
語罷,他又是沉默一陣,而後語氣裡帶著幾分不忿道,“朝堂之上便是有了許多黃縣令這樣的狗官,下頭的百姓才會如此艱難,我們家中尚且還算有銀兩打點疏通,都險些蒙冤在獄中遭難,更不敢想有多少人已然屈死獄中。”
“官場腐敗,受剝削壓迫的總是底層百姓,咱們也是普通商人,實在管不得那麼多,能護住自身,有餘力時,偶爾做些善事也就夠了。”許紓和也有些無奈。
當下環境如此,商人的地位也低下的很,即便有銀兩在手,也為那些讀書人所瞧不起,可若沒有商人經商,帶動發展經濟,百姓們謀生的路子,向上納稅,國家又怎會有錢糧強兵壯國呢。
真是想不通,吃了飯還要摔碗,許紓和對為官之人當真沒有什麼好感。
一群偽君子罷了。
“好官也是有的,不過太少罷了。”陳知歎了口氣。
“可不是麼,一想到陳勳那樣的人,將來也要躋身官場,我當真是覺得這朝堂愈發腐敗黑暗了。”許紓和撇了撇嘴,“咱們還是安心當小老百姓的好。”
這話頭,陳知一時沒接,不過許紓和給他上藥呢,也沒察覺到他眼底神情的些許變化,嘴上繼續吐槽著官場之中是多麼的黑暗。
說著說著,情緒激動了些,手上一個動作,塗藥用的小木片不曾拿穩,便掉到了地上。
“哎呀,弄臟了。”許紓和皺起眉頭。
陳知回頭,“不打緊,拿帕子擦一擦再用就是了。”
“那可不行,地上臟的很,傷口感染了怎麼好。”許紓和拒絕。
如今要是傷口感染引起什麼並發症,那可是要命的,不能不講究些。
“算了,這也快塗完了,省的拿東西再多耽擱,天冷彆叫你裸著後背凍久了,我用手指給你抹藥吧。”
想了想,許紓和開口道。
邊說,也不等陳知表態呢,就兀自動起手來。
藥膏是冰涼的,女子指尖卻是帶著溫度,輕柔的在傷口上塗抹,隻讓人覺得像是一根羽毛在傷口上來回拂動,酥酥癢癢的感覺從傷口直透進心窩裡,叫人不由身軀一緊。
身體的異樣感覺讓陳知很不適應,隻得努力去想旁的事情,好叫自己不要太過專注於背上傳來的觸感。
明明已經沒幾處傷口了,可這藥卻總感覺抹了好一會兒才結束。
上完藥,他便趕緊將上衣穿好,心裡像是長鬆了口氣。
“嗯,歇息吧。”陳知攏了攏衣裳領口,輕咳一聲,“你睡裡側還是外側?”
許紓和拿著藥瓶的手緊了緊,聲音也不似剛才聊天那般自然了,“我就,外側吧,你受傷了,夜裡要喝個水什麼的,叫我起來去拿就是。”
“那倒也不必。”陳知搖頭,“你還是睡裡頭吧,暖和些。”
“也行哈。”許紓和抿了抿唇,“你躺著吧,我把藥瓶放回去就來。”
語罷,趕緊將床簾放下,轉身離開。
說是放東西,實則是做心裡準備罷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磨磨蹭蹭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