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了,三樓的大平層,漆黑一片。智能輪椅上的男子,瘦削蒼白,仍是靜靜地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傾灑在他身上,似是他唯一的救贖。
“……咳咳,呃咳咳……”猛烈急促的咳嗽和時刻灼燒陣痛的五臟六腑,他,終於要死了吧。
“滴—滴—滴”張乾音按著智能輪椅上的按鈕,讓輪椅開進房間。最後一個晚上了,他還想再站立行走,哪怕隻是簡單的一個走去上床的動作。
“……呃,呃!呃咳咳……”主臥內,僅微弱的月光從藍厚簾縫泄進來,氣喘籲籲、冒著虛汗的男子,已是皮包骨的雙手,青筋暴起,咬牙多次嘗試站起來,走到離自己大概半米遠的藍黑色大床。
“……啊呃……呃嗯嗬……”
“滴—”多次無果後,痛苦不堪的男子把輪椅開到膝蓋與床接觸的距離。果然,太貪心了!站起來已經是自己的奢求、上天的恩賜了啊。
“……呃……啊呃!啊—嗬咳咳咳……”隻見那男子高喊一聲、雙臂費力地將自己撐到一半後,猛地脫力往床上撲倒。
“……咳咳嗬,嗬嗬嗬,咳咳嗬嗬……”雖然身體已經疼到麻木了,雖然沒走,但是,自己上來了啊!終於不用傭人們攙扶著他了哈哈哈哈……
他的身體,也不能說是他的。他天生體弱,自24歲以後,更是要更換、移植器官。哪怕器官免疫排斥已經降到最低,他仍是不停地更換、移植。有些人,還能行屍走肉。可他,身體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寂靜的夜裡,微弱月光傾注在藍黑色的大床上,虛汗淋漓的張乾音咬牙切齒地挪動自己……終於,到了!然後費力給自己蓋被子,艱難地仰躺入睡。
再見,也,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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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強烈的日光刺得藤椅上虛弱的青年睜不開眼。過了一會,他才適應地緩緩睜開雙眼。
“……嗯?這,這是,曦虞閣嗎?”19歲的張乾音,麵色微微青白,齊耳的微分碎發蓋住了大半臉龐,丹鳳眼望著四周,滿是不可置信。
廡殿式的大殿,瓊樓玉宇,飛簷翹角,浮雕刻繡,名貴掛畫,雅致盆栽。精編藤椅旁的絳香黃檀茶幾上,香茶汩汩,熱氣騰騰。紫金香爐香煙嫋嫋,紅木方架上的景泰藍陶瓷巧奪天工……
“……哇塞!好漂亮啊哈哈……”
“……咦!也好香啊!哈哈……”
對麵不遠處的花林裡,金黃淡香的迎春花、粉白錯落的桃花、幽靜嫻雅的山茶花、豔麗奪目的杜鵑花……都不及那迎風而笑便已是春暖花開的複古紅裙女孩……
“……慕芷~”虛弱的青年驚豔又懷念地愣愣望去。回過神時,才發現,他周圍的環境,變了……
“!……我,我!這是,自己走的?!”啊哈,哈哈,哈哈哈他,他的身體!可以站!也可以走了啊!!
廡殿式金柱石墩大殿門前的藍厚大氅青年欣喜若狂,麵色漸漸由孱弱青白轉為微微紅潤。
花林裡的長發女孩,通身複合錦繡紋理掐腰大紅襖裙,清脆的聲音,迎風而笑;舒展著雙臂,大眼清澈明亮,滿臉驚喜和憧憬。
“……哇!古人誠不欺我也……哈哈哈,最是一年春好處——”
“絕勝煙柳滿皇都。”而你,是我心中最美的曦虞。瘦瘦高高的藍厚大氅男子,俊秀儒雅,緩緩而至。
“你好,慕芷小姐,我是張乾音。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呃你好,沒有的事!”本來就是公共景區,怎麼會是打擾呢?“……你怎麼知道是我啊?”18歲的慕芷很是驚奇,第一次有陌生人一眼認出她,而不是姐姐。
“因為,我知道是你。”朝氣蓬勃、無憂無慮,慕家大小姐慕蘭,是沒有的。
青年溫柔篤定的話,讓女孩感到羞澀,他,他搞得,好像是,在跟自己告白一樣,“……呃謝謝,你是第一個認出我的陌生人。”
“嗬嗬,不用客氣,榮幸之至。”望著女孩羞紅的小臉,張乾音忍俊不禁,卻叫慕芷更加羞澀。
“……呃那個,我,我要回去,寫習題,考大學了!再見!”說完,也不管青年是什麼反應,女孩紅著小臉、提著裙擺直接小跑離開了。
而她身後的青年,嘴角微微上揚,站在原地,看她紅裙飛揚、長發輕飄。
老天爺,這一次,我想光明正大地追求她、求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