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王姮穿著簇新的大紅繡金線襖裙,領口、袖口滾著一圈雪白的狐狸毛。
狐狸毛的毛色非常純正,沒有一根雜色,映襯得王姮的小圓臉愈發白皙粉嫩。
她雙手接過鄭儀遞過來的酒盞,聞了聞濃濃的藥香,禁不住想到了王棉對她吟誦的一首詩。
“九娘,這詩倒也應景,是何人所作?”
鄭儀聽完,微微頷首。
讚許的同時,也不忘詢問作者。
鄭儀在王姮身邊已有幾個月,對於這位小九娘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
小丫頭愛吃,愛玩兒,卻非常聽話、乖巧。
從不發脾氣,不管對方是卑賤的奴婢,還是高貴的樓大郎。
她都非常平和,即便對方犯了錯、冒犯了她,她都一笑而過、淡然處之。
九娘擅長書法,卻不甚喜歡。
礙於家族規矩才不得不每日苦練半個時辰。
九娘真正喜歡的,應該是畫,且極為擅長。
工筆、寫意,明明隻是個六歲女童,卻已經畫得有模有樣。
比如進入冬季後,九娘從王棉那兒聽說了一樁雅趣——九九消寒圖。
即畫一支素梅,枝頭上共畫九朵梅花,每朵梅花共九個花瓣。
自冬至起,每過一日,便將一瓣花瓣塗上紅色。
每九日一朵,染完九朵梅花,也就到了春日。
春暖花開,消寒圖上亦是紅梅朵朵。
聽王棉說得又雅、又有趣,王姮便親自動手,畫了素梅。
那梅枝彎彎曲曲,宛若虯龍的爪子蒼勁有力。
梅花花瓣纖細柔美,塗上顏色後,更是躍然紙上。
六七歲的女童,就有這般功力,除了喜好+勤奮外,亦是極有天賦。
發現了王姮真正的愛好與特長,鄭儀便默默的做了規劃。
鄭儀暗中準備了許多畫紙、畫筆、顏料等工具,還從王姮的小庫房裡,找到一些古畫、名畫。
另外,鄭儀還悄悄給沂州的薑氏寫了信。
進入臘月後,王姮陸續收到了王廩和薑氏送來的年禮。
王廩的年禮比較簡單粗暴,就是錢,一大箱子的銅錢,用麻繩串成串兒,足足有一百串。
一百貫錢,不算多,也不算少。
薑氏送來的年禮就比較用心了,也有錢,不過,不是銅錢,而是用金子、銀子做成的器物。
小巧的金碗、金盞,還有銀筷子。
個頭不大,卻是實心的。
放在手裡,沉甸甸,每樣少說也有幾兩重。
除了金銀器物,還有一匣子朱砂,七八副名人畫作,以及布料、皮料若乾。
另外,還有七八個不足十歲的女童。
王姮身邊的丫鬟,隨她一起來到莊子的,隻有一個白芷。
薑氏不在王姮身邊,隻憑想象,就知道女兒的可憐。
雖然不會缺了人服侍,但貼身丫鬟,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尤其是這種陪著主子一起長大的丫鬟,長大後,絕對是主子最有利的幫手。
薑氏離開王家的時候,也不是孤身一人,她就帶走了兩個陪嫁丫鬟。
那兩個丫鬟,雖不是一起長大的,卻也伺候了七八年,薑氏最是放心。
去到楊家,人生地不熟,多虧身邊還有熟悉的奴婢,否則,薑氏的日子將會更加難過。
除了這兩個帶走的,王廩的一個侍妾,亦是薑氏的陪嫁丫鬟。
那時她剛懷孕,謝太夫人擔心她不能服侍王廩,就要從自己的院子裡選派丫鬟。
薑氏不想讓婆母插手自己院子裡的事兒,搶先一步,讓陪嫁丫鬟去伺候王廩。
王廩確實愛她,可男人是能夠把愛與欲望分清楚的。
薑氏主動,王廩便笑納了。
薑氏雖然心裡失落,可到底在這一輪的婆媳較量中,再次占據上風,她還是歡喜的。
而那通房,因為是薑氏的丫鬟,哪怕服侍了王廩,還受了幾個月的寵,也沒有得意忘形。
她依然守在薑氏身邊,隻聽薑氏的吩咐。
薑氏管家,她也幫了許多忙。
……所以說,這種從小就在小女郎身邊服侍的丫鬟,基本上還是靠得住的。
薑氏作為母親,無法親自陪伴、教養女兒,便隻能將自己能夠想到、能夠做到的事兒,都幫女兒準備好!
七八個丫頭,都不滿十歲,家裡有父母、有兄弟,不是孤魂野鬼,好好調教,便能本分伺候。
薑氏不奢望這次送來的丫頭都能忠心、能乾,但隻要有一兩個得用的,也是好的。
左右她以後還會幫女兒留意,倘或還有合適的,會繼續給女兒送來。
王姮快一年沒有見到阿母了,若不是三四個月前托樓大郎給阿母送了信,阿母估計還不知道她已經來到了莊子。
知道了她的近況,阿母便十分關心,時常會送來東西。
當然,也有可能是,之前幾個月,薑氏在楊家還沒有立足,她一個身份尷尬的侍妾,能夠自保就非常不易,哪裡還能顧及到留在前夫家的女兒?
王姮理解阿母之前的“冷淡”,也感念阿母之後的照拂……因為不管是什麼情況,有一點王姮無比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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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是愛我的、疼我的!
王姮對阿母,亦是孺慕、敬愛。
收了阿母送來的年禮,王姮將八個丫頭交給了鄭儀。
鄭儀直接把人安排在外院,先調教一番,再學規矩。
待合格了,再送到小女郎麵前挑揀!
人,安排了。
東西也都入了庫。
王姮很喜歡薑氏送來的那些顏料,除了自己調配顏色,她堅持每日練習畫畫兒。
書法、繪畫,就是王姮所有的才藝。
文采方麵……呃,鄭儀還沒有在王姮身上發現。
在不乏神童、天才輩出的大周朝,年齡並不是桎梏,唯一限製發揮的隻有天賦!
所以,鄭儀此刻聽到王姮念誦了一首她從未聽過的詩,鄭儀絲毫沒有誤會這是王姮的大作。
“阿棉說,這首詩是一位山野隱士所作,人稱臨川先生。”
王姮如實回答。
“山野隱士?”
鄭儀不置可否,眼底卻閃過一抹玩味。
嗬嗬,王棉一個祖輩都在王家廟耕種的小丫頭,她自己也沒有離開過河東,卻能“偶遇”山野隱士?
還是說在這河東,還有她鄭儀都沒有查到的人才?
鄭儀來河東也有三個月的時間。
一開始,她關注的隻是王家莊子和王家。
接著,她暗中了解河東幾大家族,以及河東數得上號的名人、雅士。
三個月的時間,鄭儀又手段了得,哪怕最初她隻有一個人,卻借著楊家、王家的名號,以及薑氏、王姮給她的錢,讓她慢慢編織起一張極大的人脈關係網。
通過諸多手段,鄭儀不敢說對河東了如指掌,卻也不會漏過任何一個胸有大才的人。
能夠寫出這樣的詩,應該不是平庸之輩。
鄭儀沒有找到,卻被王棉遇到了?
鄭儀淺淺笑著,嘖,這個丫頭,身上背負的秘密真的很多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