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拿起案上的一塊帛卷“這是丞相府和太尉府的聯合通傳,明任你為三川郡尉。”
又拿起一個竹簡“這是爾兄廷尉由的信件,說明郡府需要向郡尉交接和配合的事項。”
“至於郡尉在輿圖兵演中的出眾表現,”姬延微微一笑“則是三百裡驛卒私下所傳。延雖知郡尉於中尉軍中多有曆練,還真不知你有如此帥才。好了,如此一來,延也可以卸下一部分擔子了。”
李厲笑了“郡丞想要偷閒怕是不能了。”
李厲拿出一個帛卷遞給身側的李直,李直則向前雙手送到姬延的案頭。
“這是皇帝允準三川郡擴征郡兵的詔令,皇帝允許我等郡兵規模最多可到六萬,前提是現有的郡府租賦完全不繳鹹陽時能夠供養。郡府還需要在敖倉築雄城,徭役之事也極重要。郡守超從漁陽來任,最快也還需要十數日,閣下此時想是無法交卸肩頭重擔。”
姬延坐直了身軀,恭敬的從帛卷中取出皇帝詔令仔細看著“此事說難也難,說不算難也不算難。令兄離任時已經在各縣亭打了一些底子,百姓的抵觸不會太大。三川郡與關內各郡一樣,都可算老秦,所以在先皇帝時所承徭役就比山東其他各郡為輕。皇帝詔令又允準可在敖倉借支今年預期可得租賦,並允增加徭役待遇。過去一夫徭役月供二石,允增一石,其他徭役供給皆按例加五成。郡兵征發,戶有二夫征一,戶僅一夫不征。若一夫之戶自願為卒,則免租賦,並其家月供三石……”
“兄莫要光看好的消息,皇帝詔令我等在四十日內,最遲不超過五十日,完成滎陽築城,同時郡兵也要粗通守城之法。”李厲麵色有些凝重,“這可不容易啊。”
“郡尉在輿圖兵演後曾六百裡加急發來皇帝詔令讓立即準備的事情,延已經向各縣部署下去了。若無皇帝詔令中的方法,五十日內是根本完不成的。就算有再多的勞役壯夫,城郭地方就那麼大。”姬延向西一拱手,“陛下此法可大大提高築城的效率。”
姬延說到這兒,瞟了一眼李厲身邊的親衛李直,李直立即會意,對李厲微微一躬“仆去照看一下車駕情況。”
李直出去後,姬延先向西方拱手虛禮,然後身軀微微前探了一下“郡尉可否能告知延,對皇帝的觀感如何?民間所傳均是皇帝如何昏聵,可看近些時日的朝堂詔製,可非昏聵君主能為。另外,皇帝為何如此緊迫的要在滎陽築城?”
李厲也向西方拱手虛禮,但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微微一笑“皇帝仍未出總角之齡,所以如何做都應是人之常吧。”
姬延也笑了笑“皇帝近日的詔製很多,也都很有特點。算時辰則大都為令尊為太師、郎中令高為會稽郡守之後,所以應該算是皇帝親政之後的舉措吧。以此觀之,延可不認為昏聵二字可加諸皇帝身上。”
李厲看著姬延“厲所知,皇帝詔令多為朝臣諫議後獲陛下允可,至於陛下自己的政事方略,厲還真沒有感受。”
他指了指姬延案頭自己帶來的詔令“這份詔令實則為廷尉與厲共商後交皇帝允可用璽,並非皇帝自斷。此詔如此,其他詔製,厲以為也大致無差。”
姬延搖搖頭“郡尉似對陛下有成見,或因太師之事?彆的不說,陛下能想出輿圖兵演,郡尉也由此而得陛下重用,難道不是明主所為嗎?”
李厲淡然一笑“輿圖兵演之事不知當時是何人建言而為,也許是郎中令嬰?在皇帝看來,也就是路途上的一個消遣吧。至於厲為明主重用……厲任三川郡尉,是厲兄向皇帝推薦,理由是軍務延續。皇帝畢竟年少,隻要不掣肘地方,厲已經很感恩。如此番加強敖倉守護,也是廷尉剛至鹹陽時向皇帝建言所致。”
“在厲看來,皇帝隻要從善如流就是臣子之福,總角稚齡的皇帝要是有自己的政見……”他搖了搖頭,臉上帶出一絲畏懼。
姬延也搖頭,又點了點頭“郡尉所言或許正確,但延仍然認為,陛下並非在外表現的、以及郡尉所言的,那般無所作為。還有那份築城方法的詔令也是由大臣所建議而被皇帝采納的?”
“好了,先不說這些了。”他看了看案上的詔令,“那麼,郡尉意欲如何開始?五日千裡,太過疲累了,休養數日恐是非常必要的,按築城詔令的方法這邊也已動起來了,郡尉不需特彆擔憂進度。”
“不及休養了。”李厲輕輕捶了捶後腰,“目下我的重任,就是力保敖倉。調漁陽郡尉超為三川守,則有讓其守護郡內其他要城之意,尤其雒陽,沒有明詔放棄則決不可失。郡丞可將現有郡兵留一萬在雒陽,其他的都交與我帶去敖倉演練。即刻開始征兵與徭役,新征之兵最終在雒陽留兩萬,由先留的一萬卒帶領兵練。徭役隨征隨發敖倉。某今日暫於兄由的私宅休息一晚,明日即帶郡兵前往敖倉。”
他向姬延莊重的一揖“全靠郡丞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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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延還了一禮,稍稍思索了一下“見令兄書信,延已經將郡兵整備,明日即走應無問題。不妨郡尉再多勞累一下,延即刻帶郡尉去營中熟悉各級軍將,並開始做明日出發的準備如何?”
李厲大喜拱手“如此大善。”
李厲在交談中對胡亥的刻意輕視,是他臨上路前李由的囑咐。李由說“當下朝堂中,陛下隻在三公九卿麵前和軍中才體現出清明的一麵,陛下是希望所有反秦的人都把他當作昏君對待,這樣那些人才能肆無忌憚的出來反秦。所以你此番去三川郡履職,有關陛下清明的一麵隻能與郡守超談及,即便郡丞都不要明言。雖然兄與姬延共事多載,也沒任何蛛絲馬跡說明此人會反秦,但關於陛下的真正麵目,還是不要跟他講,以策萬全。”
兩人一同站起來,並肩向外走。李厲又拿出一張絹帛“郡丞看看,這是我與兄由共同商討在滎陽築城的樣式,兄以為可行否?”
李厲拿出來的帛圖自然不是胡亥隨手繪出的鬼畫符,而是與李由相互參詳後,畫出的最終設計。姬延看著帛圖上的城郭平麵很怪異,疙裡疙瘩的,也覺得大為奇怪。一邊走一邊提問,李厲則把他和李由對皇帝想法的理解告訴姬延。走到郡府門外,兩輛軺車已在等候,姬延把圖的內容也理解了不少。
“若依此圖,對按詔令已經開始的築城準備影響倒是不大,隻是後期需要適當改變。”姬延把圖遞回李厲,剛要登上自己的軺車,突然停下來問“郡尉給延看此圖,是否有讓延在雒陽也仿效此法重新築城之意?”
李厲點點頭,又搖搖頭“雒陽雄城,高大寬闊。先皇帝廢天下城郭而未毀雒陽,按說雒陽無需再耗費人力物力重築。不過此法的精要,是減少守城士卒的傷亡,避免敵方弓弩射城對城頭的殺傷。厲給郡丞看此圖,是想郡丞看雒陽城防是否有不耗費太大力量而能有所改進之處。”
“如此,”姬延把手毫不扭捏的又伸了出來,“郡尉可將此圖借延片刻,使人攀描一幅,待郡守到任後某與其相商一番。”
叫過一個文吏,把帛圖遞給他讓其立即仿繪,然後與李厲兩輛車一前一後,向軍營馳去。
翻回頭來再表胡亥。
朝食後,公子嬰帶來一個消息,五萬奴生子的征發已經基本完成,正在送往秦銳軍集結練兵之處。胡亥聽了很高興,一高興就又要去逛街了。昨晚把襄姬吃了個通透,今天又想起外麵那個清麗的小嬌娥。
襄姬太誘惑,解決的是身體的需求。景娥太心動,胡亥想起來就心馳神往卻又不帶一絲身體上的欲念,隻盼著能看到她的如花笑靨就心滿意足了。
換衣後走出大殿,雖然天氣越發炎熱,但看到清淨純透的藍天,他的心已經要飛過渭水。
依照胡亥的本意,他已經懶得再鑽地道到郎中令府,再乘車從渭北行經渭水橋到章台街,隻想從橫橋直過渭水,出信宮直奔百草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