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蒼從來沒聽說過什麼溫度計,讓皇帝這麼一講解,大致是個什麼樣子已經知道了,不過皇帝說的幾個難點也很撓頭,隻能先勉力記錄下來。
“蒸甕就比較簡單了。”胡亥畫了個大甕,弄了個蓋子上麵有幾圈盤管,盤管尾端向下到另一個小甕中。
“這種漂脂我已經起過名字了,因是土石中所來,就叫石油或者石脂。把石油灌入甕中,甕下架火,脂中的輕油就會蒸出。七十度到兩百度間,蒸出的輕油化為蒸汽,在銅製的盤管中冷卻恢複為輕油,收集在小甕中。呃,盤管不易製,也可用扁平的大銅匣,易於散熱即可。兩百度到四百度之間,從兩百度到三百五十度的油氣冷卻而成的油可叫溫油,三百五十度到四百一十度的油可叫熱油,剩下的甕中之物可稱重油。幾種油各有各用,卿等知道為啥我說需要溫度計了吧。”
“可是,陛下咋會知道這些?”賈寅是第一次跟皇帝直接打交道,皇帝所說的一切對他來講都跟天書一樣,他已經被皇帝徹底弄糊塗了,所以不由自主的就把心裡想的事情順嘴說了出來。
話一出口才知道自己犯了質疑君王的大罪,趕緊拜伏在地使勁磕頭“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張蒼和公子嬰雖然知道皇帝最近很和善,但這樣帶有質問皇帝的話也是大逆不道的。張蒼作為賈寅的上司,下屬犯如此大罪,他也脫不了乾係,所以也站起身來一揖到地。
胡亥本來沒有太介意賈寅的話,但見兩人一個磕頭一個大揖,原型胡亥舊有的記憶也被翻了出來,知道那個都水丞已經可以殺掉了。
他在心裡笑了笑,這倒不錯,怪不得這個把月我驚世駭俗的用金手指做了這麼多事,居然沒人來問我為啥會知道這些,原來如此。
好吧,那就配合一下吧。
他用鼻子哼了一聲,半天沒說話,就看著兩人,等覺得差不多了,“都起來吧。張蒼,你坐下。賈寅……”
賈寅聽到皇帝叫起,雖然仍不敢直身,兩手據地的低著頭,此刻聽到皇帝叫他名字,下意識的回了一句“罪臣在。”
“既然是你帶人去高奴縣找到的石油,那這事兒還是由你繼續負責。都水丞你還繼續當著吧,不過都水丞的其他職司……張蒼,另外找個人先假都水丞,賈寅嘛,你就再去高奴縣繼續找石油。”
“這回,要找到這些漂脂的真正來源,如果是水裡冒出來的,就命高奴縣在冒出漂脂的地方修築圍堰,把中間的水排出去,然後向下給朕挖。如果是河岸或哪個小河溝裡流出來的,也要找到源頭給朕挖。總之,朕要更多的石油,而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他又對公子嬰說“皇兄記下,如果高奴縣人力不足,就讓丞相協調,由內史征調人力。現在賈寅不是六、七日裡撈取了九十石嗎,我的目標是每日至少百石。要求不高,一旦達到日得百石,就安排采取、運輸以及修築道路方麵的事情。當然那時候,賈寅。”
“罪臣在。”
“你就免罪了,繼續回來做你的都水丞。所以,你什麼時候可回鹹陽,就看你什麼時候獲得日產百石的石油源頭。如果你運氣好,日就找到了,挖出了,那日後你就可回。”
“罪臣必定竭儘全力。”賈寅一聽皇帝並沒有真正想要降罪的意思,不過是讓他戴罪立功,心中感激,重重地一個頭磕了下去。
“張蒼,我剛才說的兩樣東西,安排去做吧,測溫計講究實用,雖然需要很精細,但不是飾物珠寶,彆在外觀上下功夫。石油極為易燃,存放和蒸取油份的事情,一定要找一個妥當的地方。而且此物是有一定毒性的,所以蒸取時也要選擇通風良好的所在,萬不可在室內做。可先製小甕試蒸,火不可大,防止蒸出輕油來不及冷卻壓力過高造成爆炸。”
張蒼一拱手“臣記下了。”
“那你和都水丞就先退下吧。”胡亥揮了揮手,賈寅又磕了個頭,渾身冷汗津津的跟在張蒼後麵退出了大殿。
“陛下,”公子嬰等那兩人走出大殿後,才不緊不慢的問道“這個石油,有什麼用途?”
“皇兄,如果能順利的把其中的油份蒸出來,彆的不說,那個輕油就很嚇人,非常易燃。皇兄當記得我讓用豆菽榨油,就是豆菽之油要比脂膏易燃,用泥彈裝上砸在什麼地方,能潑出去一大片,燒出去一大片,但真正使用時還是要與脂膏一樣先燒沸效果才佳。而且豆油是可以食用的,就這麼燒掉太可惜了。”
胡亥舒舒坦坦的向後靠著“如果可以獲得很多石油,就不用拿豆油來當武器。那個輕油完全不用燒沸,根本也不能燒沸,就極度易燃。如果在泥彈中裝上一半或者三成,外麵裹草一直燒,是可以直接自己炸開並且將一丈內的人都擊倒,靠的近的還會燒傷。隻不過,這東西一旦製成了,使用上必須絕對小心。”
他又隨意的擺了擺手“能不能蒸出來,還是未定數,所以豆菽榨油還是要繼續的。至少,滎陽的守禦,還是要靠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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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風閣有什麼新消息嗎?”他轉換了話題。
“張楚軍正在向城父進發,顯然目標是陳郡了。”公子嬰回答道“要按照正常的行程推算,他們距城父還有百餘裡。”
“告訴姚賈,把他們盯緊點兒,消息要用最快方式傳回鹹陽。”
“陛下,典客那邊恐怕比陛下還緊張,其實不用再給他們更大的壓力了。”公子嬰笑笑。
“也是,彆再把聽風閣的人逼得暴露了,就由他們自己去做。算一算,朕那個講席,這會兒應該也到會稽郡了吧……”
趙高此刻正滿麵春風的和項梁在飲酒敘談。
三日前趙高到了吳縣後,第二日就去郡獄中“看望”項梁,然後捂著鼻子對項梁一同道歉,如此名士,就算有罪,在朝堂未發下判決之前,還是要當作名士對待的。
所以,郡守極為人性化的在昨日把項梁從郡獄中搬到了府衙的一個小院裡。雖然院子不大,除了相對較大的主房外隻有兩間配房,但好歹能見天日了。趙高允許項梁家裡送來衣物,還指派了一個仆役聽項梁使喚,每日飯食也是府衙的廚子做的,與牢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趙高本來並沒有想這麼快就“善待”項梁的,隻是他剛到吳縣一天,就收到了泗水郡的戍役反秦通報,後續的通報還說一股反軍在向靳縣東和南方向移動,一路招納閒民、庶民加入,有進入九江郡的可能。
雖然會稽郡就算跟九江郡也還隔著一個鄣郡,一時半會還不足為慮,可這個消息早晚會傳到會稽郡的民間。會稽郡中儘皆為楚人,當下就有多股草澤之匪,本就不算安定之所,而項梁則是會稽郡內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他的侄子早就有風傳與震澤匪盜桓楚有所來往。所以趙高一方麵讓趙成開始增加郡兵的招募訓練,另一方麵對項梁也隻能加快籠絡的速度了。
身在關中不知山東之亂,趙高從鹹陽到吳縣這一路算是深有體會。從武關道到南陽郡總體上還算風平浪靜,但登舟東行向會稽的水路中,經常能夠在途中靠岸補給時聽到一些流言,如哪裡哪裡有匪盜了,行船需要注意安全,上岸需要注意安全等等,使得本應比較愜意的水上之旅也變得有點惶然,隨行的遊俠家將們一直是戒備狀態。
泗水郡的戍役造反鬨出的動靜真不小,以趙高的嗅覺,感到已經必須要加緊部署自保措施,同時也可借機開始向大戶們征斂財帛了。在他心中,控製了項梁,會稽郡就算有人跟風作反也不會鬨出太大的動靜。借此機會,保一方平安,那自然大戶人家也應該出一份力。
今日他收到的泗水郡的通報中,向東南的那夥反秦盜匪已經連下數縣,逼近了九江郡,所以他就“百忙之中”抽身來看望項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