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把上柱國給孤找來。”陳勝對胡武說。
胡武知道陳勝上心了,屁顛屁顛的跑了出去。
陳勝身形一軟,身子垮了下來。殿中的內侍和宮人都知道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能惹大王生氣,都小心翼翼的看著陳勝,生怕錯過一個暗示,沒有服侍周到就大禍臨頭。
陳勝心裡亂極了,自從周文出發討伐暴秦,一直都是捷報頻傳,所帶之軍的人數不斷擴充,吳廣在到達滎陽之前也是如此,周市以數千人一路向東北,也擴軍到了數萬人,直接打到了齊地……
算一算,鼎盛時期在陳勝名下的軍隊總數超過了五十萬之眾,這讓他沾沾自喜的認為,打天下也不難啊,要知道當初秦滅楚出動了舉國之兵也不過六十萬。所以他心安理得的舒舒服服當了幾個月的大王,舒舒服服的享了幾個月福,這大王做的,又有威儀,又倚紅偎綠,又山珍美味……
誰知道,吳廣出師不利也就罷了,畢竟滎陽堅城圍攻了一個多月也不算很長時間,七國混戰時圍城幾個月不克的情形並不少見。可周文攻破函穀關後竟然全軍覆沒,這才讓他猛然驚醒,真正的大秦雄師,是之前自己這幫人所遇到的那些郡兵是無法比擬的,一個做少府的文職官吏一樣能成為難以抗拒的大將軍。
從周文一敗,他突然覺得自己瞬間建立起來的龐大王國瞬間就危機四伏,一點兒安全感都沒有了。現在,楚人中又出了個世代兵家的貴族後人用輕蔑的目光俯視著他,難道自己會死在同為楚人的反秦者手中?
“大王,上柱國候駕。”內侍不大不小的聲音把陳勝從一團亂麻般的思緒中驚醒。
“讓他進來。”
“王上,臣蔡賜見過王上。”丹陛下,蔡賜帶著倦容向陳勝施禮。
“上柱國免禮,坐。”陳勝重新挺直了身軀,“這麼晚了,還攪擾上柱國,孤甚感過意不去。”
“王上言重了。王上喚臣前來,可否是因最近幾日王都的傳言?”蔡賜開門見山的問。
“正是。上柱國自然知道,現在田臧在滎陽牽製秦軍,魏軍在臨濟距王都四百多裡,宋留在南陽也距王都七百裡,鄧說和伍逢在王都以西三百裡到四百裡,王都東麵隻有張賀的兩萬人,王都之內有二萬人,周邊隻有呂臣所領萬人。”
“而且,”陳勝略帶疲倦的說,“周市把魏咎要回去立為魏王,孤對魏咎在孤處於危急時是否真能全師來援深感疑慮。如此算來,田臧和宋留都暫時不可動,伍逢與鄧說為孤拱衛西邊也不能動,如果會稽郡那邊真的對孤王不利,可資動用的軍兵也就是五萬人左右,孤不能不擔心啊。”
“王上其實不用太過擔心項梁。”
“上柱國此言何意?”
蔡賜從容的笑笑“雖說王上在王都的兵力不足,可項梁剛剛起事,以會稽郡之邊遠荒蕪,人口稀少,項梁一時間最多能夠聚兵之數也超不過二萬。且會稽郡距離王都足有一千七百餘裡,大王可派一些細作,得知項梁軍確實有不利王上之意並向西進兵時,速調伍逢、田臧、周市前來衛護也不遲。何況,傳言就是傳言,若項梁並無對大王不利之意,吾等先自驚懼就毫無必要了。”
“那依上柱國之意,如何得知項梁是否意欲對孤不利或並無此意呢?”
“大王以張楚為名討伐暴秦,且當今天下在山東大王起事最早,所擁疆域最廣,且派出的各路義師都在奮力攻伐秦之郡縣。文公伐關中雖然失利,但討伐暴秦的大義,大王已經樹立起來了。且現今還有上將軍臧在滎陽抗擊秦軍,這也是天下有目共睹的,所以項梁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把矛頭不先指向暴秦而先指向大王。至於如何獲知項梁本意,臣有一法,或可一試。”
“上柱國快快講來。”陳勝被蔡賜的一席話說得心中踏實了很多,又聽蔡賜說有法可試,連忙求問。
“前有廣陵人召平向大王討將軍之職,願為大王取廣陵。臣知將軍召平已經號召了四、五千義士,正在逼近廣陵。大王可下詔將軍平,讓其使人持大王詔,拜項梁為大將軍。項梁若奉大王詔,則其心中必無對大王不利之想,若其不奉詔,大王則可提早做好相應的準備。”蔡賜續了口氣,“不過大王不管這個傳言是否真偽,有些事一定要先做起來。”
“上柱國乃孤股肱之臣,需要做什麼儘管暢言。”
“大王也知王都衛護力量不足,現文公已敗,將軍鄧說在郟縣已無駐守的意義,西向的防禦有將軍逢在許縣即可,所以大王可調鄧將軍回駐扶蘇,此事一也。事二,詔鄧說、伍逢、張賀、呂臣募兵,即可防西秦,亦可防東項,力保王都安定。事之三,既然傳言說項氏會對大王不利,大王亦可借流言之力,於軍中暗傳項氏鄙夷張楚之卒,以閭左閒民揭竿為兵並無戰力,若項氏滅王,其部眾皆僅可為輕兵。”
輕兵,戰陣前排持矛者,因不帶甲便於靈活行動而謂之“輕”,但因為不帶甲,所以在防守時也就屬於肉盾,在進攻時則是帶頭衝鋒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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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賜咧嘴一笑“軍卒若知項氏鄙夷,遇項氏軍必死戰,即或降項,也難同心協力也。”
這時代還沒有豎大拇指誇讚的手勢,不然陳勝一定會雙挑大指大讚蔡賜“上柱國所言之事孤皆讚同,今日天晚,明日上柱國可代孤擬詔調鄧說回,並詔各軍募卒,同時擬詔給將軍召平和項梁。至於借助流言之事,由孤密詔各軍。”說完,大大的鬆了口氣。
“陛下,”陳平向胡亥奏報“大將軍邯擊破田臧後,第二日即先以騎軍在東南方向堵住李歸軍的退路,第三日十萬步卒圍營。李歸出營列陣相抗,大將軍邯以一萬騎軍鑿穿其陣,然後以步陣圍而殲之,李歸軍潰,李歸戰亡。大將軍邯奏稱,陛下所創的騎軍鑿穿戰法真是非常犀利。”
“那也是他們自己運用的好。”胡亥假客氣著,歡喜之情卻溢於言表。
陳平心中一樂,這個皇帝,很多時候那種孩子氣還是藏不住。
“司馬欣和董翳都到位了?”胡亥說的內容是問話內容,但意思卻不是真的發問,因為它接著就說“讓他們把鄧說和伍逢儘快解決掉,章邯那邊暫且在滎陽休整,按上卿原策,待南路和中路兩軍會合許縣後分兵四萬北上。”
“嗨,臣這就擬詔。”
“滎陽田臧有十八萬人,章邯的俘獲有多少?”胡亥關注的神情像個人販子一樣。
“陛下,據大將軍奏報,”他一邊把章邯通過快傳發來的譯出奏簡遞給姚展送上禦案一邊說“十八萬張楚軍傷亡約有三萬,俘獲四萬七千左右有戰力者,秦銳傷亡約五千。陛下也知道,野戰中擊潰易、圍殲難,潰兵一哄而散是很難完全堵截的。”
“四萬多……”胡亥有點不滿足“兵潰而亡於野,也會聚集成團,詔章邯派出五曲騎軍,以千人一隊,向外搜索百裡,遇到成夥的潰兵或擊殺或俘獲,省得他在滎陽就光閒著食粟。”
陳平笑了“臣奉詔。”
“還有,讓他在俘獲者中選強壯者補足傷亡之數,剩下的都給我押回關中,送到河南地去。對了,滎陽之危既解,押送俘卒之事交給李厲吧,這些日子也辛苦他了,正好讓他回一趟鹹陽和父兄相見,讓李厲從守城者中選五千有功者,讓章邯出一曲,共同押俘回來,由李厲領軍。滎陽敖倉的防務交給令狐牟吧,詔任令狐牟為三川郡尉,提爵一等。”
“諸位將軍,”郟縣縣衙,將軍鄧說坐在主位上,下麵就坐的都是他的裨將和千人將,“大王詔令來了,命我等回兵扶蘇,同時沿途繼續招納義士,擴大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