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公子嬰也下馬走了過來,“不若就此回轉成都,蒙山現在也尚未開始植茶,不過就是尋常山場,臣覺得應不如雪峰景觀彆致。況且陛下的宮妃有恙,不適合再遠途勞頓了。”
李蕩一下緊張起來,他去蒙山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如果皇帝就此回轉成都,那所做的一切不但白做,而且他向卓氏訂購兵器、從府庫偷運糧秣之事,夜長夢多,說不定哪天就給揭穿了。
隻是他又不好直接開口勸諫皇帝一定去一趟,隻能偷偷看幾眼皇帝的表情變化,再做打算。讓他比較欣慰的是,皇帝聽了郎中令的諫言後,並沒有馬上讚同。
“南巡蜀地,我去都江堰和觀賞雪山,都是遊玩,隻有前往蒙山巡視茶山乃真正的政務。皇兄建議我不去蒙山,會不會讓大秦百姓都認為我乃隻知遊樂的昏庸君主呢?”
胡亥說的義正詞嚴,弄得李蕩在心裡直撇嘴,你不昏庸誰昏庸?如果你真的不昏庸,我還不敢起異心呢。
公子嬰也在腹誹,你就裝吧,但嘴上可不能這樣講“陛下一心為百姓,富強大秦,才慧眼獨具,發現了茶與瓷器的貿易富國之道,臣對陛下是萬分敬仰。”說著深施一禮,“隻是陛下宮妃貴體欠安,若不回轉,臣恐延誤醫治。”
此時任囂恰到好處的插了進來“陛下,臣有一議,還望聖裁。既然宮妃有恙,不若分一半軍卒衛護皇後和宮妃返回成都,另半數軍卒隨扈陛下前往蒙山。臣隨陛下往觀雪嶺時發現,在山中軍卒再多也施展不開,所以太多的軍卒也無大用。郡守蕩,蒙山附近的羌蠻,應也沒有大的部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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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蕩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將軍所言極是,那些羌人山蠻,每一洞或一部多者千戶,少者數百乃至數十,如何能是將軍所領萬卒之敵?”
胡亥倒是果決“既然將軍有把握,那就依將軍的意思辦。明日分半數鐵壁軍衛護後宮返回成都,我繼續往蒙山。”
臨邛到蒙頂山一百五十裡,距離蒙頂山最近的就是雅安。隋朝在蒙山下設雅州,這就是雅安的前身。秦國最早在此附近設嚴道縣,治所在滎經。滎經距離蒙頂山一百三十裡,卻在蒙頂山南方,所以胡亥要巡蒙山,若從臨邛先到滎經再去蒙山明顯是繞路了,所以大軍從臨邛出發直接前往蒙山。
一百五十裡的路程,沒有後宮的拖累倒是行得快了很多,兩日就抵達蒙山下紮營,準備第二日進山。
李蕩在隨駕從臨邛出發時親眼看到皇帝坐進了輜車,可到黃昏紮營時,公子嬰宣布說皇帝似乎也有些受寒,所以禦營加強了戒備,李蕩就再也見不到皇帝的身影了。
尚宮令欒桓已隨後宮返回成都,但公子嬰和任囂都還在,所以李蕩也沒有懷疑皇帝是否還在禦營中。事到如今,就算懷疑也沒用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此刻胡亥早已追上了宮妃的隊伍,進了成都。
脫離蒙山大軍的方式也很簡單,行經十五裡休息時換裝為郎中軍,騎馬奔後隊,然後大軍前行,他則帶著盾衛、郎中軍原地不動,由回返成都的那部分鐵壁軍分出三千人來接應。李蕩所帶的少量親衛都被任囂和公子嬰盯著,不能在軍中隨意走動,自然也就無法發現去蒙山的皇帝輜車中已經沒有人了。
彭城西,項羽軍營。
一輛軺車從彭城中駛來,天寒地凍中,範增老兒穿著皮裘,擁坐在車中,一張老臉凍得像嬰兒臉一樣粉紅。
車到營門,守營子弟兵看到是範增在車內,恭敬地放入,隻是囑咐了一下駕車的老仆者營內不可縱馬疾馳。
軺車一直行到中軍大帳。
說是大帳,實際是一片院落。項羽八千子弟兵在這冬季裡不可能真的荒野設置營帳,而是占據了一片樹林,伐木脫坯在林中建起了軍營房以及相應的馬廄,中軍則是木牆圍出的一個院子。
範增下車,院門前兩名軍卒看到是他,一動不動的繼續像木樁一般站自己崗,任由範增入內。範增也不多話,直接進到院中的一間大木屋內,然後就看到項羽同學坐在主位上正在喝酒。
“魯公好興致。”範增邊走邊笑著說道。
“啊,是亞父來了?”項羽從坐席上站起來向範增行了一禮。
範增還了一禮,就在下首的席案上坐下。項羽叫來親衛,按自己案上那一套給範增也擺了一桌,無外乎是兩鼎肉食,兩碟青菜,一壇酒。
“天氣寒涼,亞父年高,往籍這裡來想必還是乘軺車?亞父又不是沒有輜車,也可以擋擋風寒。”項羽飲酒不過是正常飲食,並非借酒澆愁,這正好是下午晚食的時刻,太陽正在落山。
“老朽是來繼續與小將軍商議我等日後的方略。我等的前程,實際也是大楚的前程。”範增吃了一塊肉,端著酒碗說著,“上次老朽與小將軍商議的事情,不知道小將軍進行的如何?”
“上次亞父要某聯絡項氏仍掌兵的叔伯兄弟們,不要荒廢了練兵,某親自去往他們的營中見過他們,把亞父的意思轉告了。隻是纏叔(項伯)、聲和莊等現手頭兵力十分有限,不過一二千卒,大部分軍卒都交歸上將軍義(宋義)統領,所以……”項羽搖搖頭,抬手將一碗酒倒進嘴裡。
“卒歸上將軍,但也要統兵之將統領。”
“是,所以某也悄悄遣人與龍且、鐘離眛、英布、丁固等人接觸過,現在他們都歸上將軍統帥,所以明裡往來頗為不便。至少現在某還據有八千勁卒,若被王上及上將軍猜忌,某恐連這些人也會失去。”
項羽說著說著,臉上現出悲憤之色“叔父乃複興楚國的第一人,可他剛亡,項氏兵權就儘被剝奪,王上隻相信那些沒用的舊族小人、佞臣賊子,實在讓人齒冷。”
範增盯著項羽的雙眼,緩緩的搖了搖頭。
項羽強抑自己的失態,平靜了下來“好在龍且、英布、丁固等人對叔父仍非常尊敬,所以對某遣使都暗地表示,若某有要求,他們莫不相從。鐘離眛現駐守彭城南門,他甚至還說若某想要提兵入城,他願為內應。”
“嗬嗬,哪裡到了那樣的程度?”範增老懷大慰,覺得這些將領對項氏的忠誠度還頗高,不過提兵入城兵諫?還真沒到那個程度。
“小將軍稍安勿躁,現在是冬季,無論是我們還是秦人,都不會有大動作。隻要楚卒仍保持戰力,即使是上將軍,也不會置楚國利益而不顧,強力打壓項氏。老朽經常與上將軍麵商諸事,老朽覺得並非是上將軍對項氏有惡念,上將軍隻是尊王命行事。即使是王上,也對武信君扶立之功念念不忘。就如小將軍剛才所說,左右不過是那些隻顧自己利益的舊族遺老們暗裡生事。可要是現在行兵諫事清君側,那就是對大王的大不敬,很多同情項氏的人就會認為這是謀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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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父說的對,所以上次王上召見時,某伺機與鐘離眛見了一麵,感謝他的同時也告誡他勿要妄動。”項羽喝了口酒“亞父剛所說日後方略,不知有何教我?”
“老朽一直在想春日時秦人會有什麼動作,也與上將軍商討過。上將軍認為秦人會繼續伐楚,可老朽認為秦人會先解決趙國後,再興兵向楚。小將軍對此有何看法?”
項羽隻是略一沉吟,看來他也一直在思考這個事情“某從秦人在叔父戰亡後曾想借勢南進時、一遭遇背後不知何人偷襲就隨即止步的事情看,感覺秦人或會先解決趙地。隻是,若秦人伐趙,難道他們不擔心大楚再從背後襲之?”
“背後襲秦的人,應是在大野澤一帶的義軍,領軍者據稱是野澤水匪彭越。彭越既然擊秦,與楚就非敵對。隻是現在王庭中的狀態,老朽覺得時機不對,否則可說其歸楚,或者先結盟亦可。老朽覺得秦軍止步未必是因彭越偷襲所致,很可能是因彭越偷襲一事,讓章邯感覺若全力伐楚,趙軍會成為其側背的大患。對於秦人來說,當年趙軍戰力之強、戰意之烈,都是印象深刻的。而秦滅楚則要順利的多。”
範增一手端著酒碗,一手撫了一下胡須“老朽的結論是,秦人覺得趙人比楚人的威脅更大。武信君戰亡後,秦人認為楚人中再無良將,很可能到春日時會先伐趙。”
項羽聽到範增說到“秦人認為楚人中再無良將”時鼻子裡哼了一聲“叔父是真良將,某要有機會,也會讓秦人知道楚人中仍有良將。”
範增安慰性的一笑“小將軍也莫要心急,有的是機會讓秦人知道小將軍乃武信君之後的真正良將。”
他放下酒碗“若秦人伐趙,其東南的側背就暴露在我大楚麵前,此時若楚軍進擊,秦人就會陷入兩麵對敵的境地。當然出現這等情況的前提是趙軍夠強,能夠拖住秦軍。若趙軍一觸即潰,而我楚軍尚未趕到,則秦軍就可在解決趙軍之後全力對我,那就十分不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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