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屠耆王本想,單於既然無法與秦人開戰去奪河南地,那相應的應能調集強大的力量助自己去搶月氏人的草場。
所以他麵帶一絲苦澀的說道“單於,單憑我的部族力量,恐難與月氏人抗衡。”
“你就是先去試探一下,若月氏人很強那就暫且撤回來,待本單於徹底滅掉東胡人後,再集中力量將月氏人向西驅趕。烏孫人一直與我交好,那時還可與烏孫人結盟,徹底消滅月氏。”
冒頓神情有些蕭索,“我們四周都是強敵,總要做一些事情,給族人找到更多、更肥美的草場才能生存下去。”
“如果能將月氏趕走,我們就多了一個從西麵威脅秦人的位置,或許能換個方向重新奪回河南地。”他眼中猛然閃出一縷箭芒一樣的亮光。
中山,靈壽,趙王宮。
“大王,經過一冬的準備,臣以為現在伐張耳的時機已經越來越近了。”趙國相陳餘雖然很恭謹的向趙王歇行著禮,但眼中閃爍的仇恨目光並沒有刻意遮掩。
陳餘在張耳帶走近四萬青壯趙卒隨同項羽去伐暴秦後,手中原本隻有三萬卒,其中二萬還是老弱。所以當雒陽分贓大會做出封張耳為常山王並獲得主要趙土、趙王歇和他要被趕到中山去的決定後,陳餘和趙王歇一商量,形勢比人強,與其讓張耳領兵回來時暴力驅趕,不如自己走人。
陳餘將那二萬老弱卒再次篩選了一番,矬子裡麵拔高個兒,選出一萬多還算有戰鬥力的,加上原來三萬多卒中的萬餘壯卒,湊出二萬五千卒,搬空了本來就沒剩多少東西的趙王宮,主動帶著趙王歇來到了中山靈壽。
剩下那數千基本沒戰力的,就暫時看守著幾座城池,留給張耳去處理吧。
經王離伐趙一役,趙國境內本來所剩的糧秣已經不多,但要也全部搜刮一空帶往靈壽,張耳回來後沒得吃,估計就會直接撲向中山搶糧了。所以陳餘沒有帶走多少糧秣,而是腆著臉遣使飛馬到代國,期望李左車能看在其祖父李牧一生為趙國戰鬥的份上,能給予趙王一點點支援。
本來陳餘也沒抱多大希望,無論是在王離伐趙最危險的時候,還是在諸侯軍四十萬激昂伐秦的時候,代國都是一種隔岸觀火的死氣沉沉模樣,並且還斷然拒絕了經由代土伐秦的要求。當初陳餘追殺李良,也是代國變相的為李良了保護。
所以雖然遣使往代,但陳餘也做好向楚國借糧的準備。你項籍奪了我王的國土,還就隻給我陳餘一個侯爵之位,你總要讓我們活下去吧,不然如此趕儘殺絕,你項王的臉麵須不好看。
當然,若代國能援最好,就不用去看楚國的臉色了。
陳餘沒想到的是,代王非常痛快乾脆的趕在張耳回趙之前,就贈給了趙王歇四十五萬石糧秣,足夠三萬卒越冬並堅持到秋糧收獲。
對,是贈與,不是借。
還有,四十五萬石糧,要是一次裝運,革車都要用一萬五千輛。好在從井陘到靈壽不過百五十裡,因此可以用幾千輛革車往返多送幾趟。
陳餘和趙王歇不知道,但各位看客自然明白,李左車能向陳餘贈糧,自然是得到了鹹陽的讚同,這些糧食實際是聖人皇帝拿出來的。
可對陳餘來說,代王的贈糧讓他大喜過望,久旱逢甘霖啊。而且陳餘從代王這個行為中,還隱隱的看到與代國結盟對抗張耳的一絲希望。
對陳餘來說另外的一個收獲就是,他的軍隊又壯大了一些。
本來在中山國這種不大點兒的地方,民戶數量有限,王離伐趙時可征之人也征得差不多了,陳餘幾乎是無法征到新卒的。但在張耳歸來建立常山國後,他所帶的趙軍中少數將領對他鳩占鵲巢、趕走正統的趙王族傳人頗有意見,因此率數千軍叛離,這就使趙王歇名下的軍卒數量最終達到了三萬左右。
張耳不好意思在剛剛趕走趙王歇後再因軍隊叛離的事情追殺到中山,所以對留下的軍將們封官許願的極力拉攏。他本帶走了三萬七千多卒,伐秦中損失了一些,回到常山國後還有三萬五,加上陳餘留下的老弱卒算四萬。然後又跑了一些到中山,又剩回三萬五千左右。於是他又征募了一些,湊到了四萬四、五千。
單隻從人數對比上,陳餘要打張耳還是打不過的,所以他需要盟友。既然代國送給他糧食,他又把期冀的目光看向了太行山之後的晉陽。
“與代國結盟的事情,國相談好了?”聽陳餘說伐張耳的時機差不多了,趙王歇既高興又很有些惶恐。
從邯鄲大城被直接趕到中山這狹小的地方,很有流放的感覺,若能打敗張耳重回邯鄲,趙王歇自然是高興的。
可張耳是項羽封的王,要把他打跑到楚國,那項王會不會乾脆起大軍來徹底滅掉他?
“代國使者今日或明日就會抵達靈壽,這也是臣覺得時機將近的原因。”陳餘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單憑三萬王師,能否擊敗四萬餘常山軍,臣也沒有把握。但若王與代盟成,代隻要出二萬卒與王師南北夾擊,張耳必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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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冬天兩國之間使者頂風冒雪穿越崎嶇山路往來不絕,盟約已近談成。對中山趙國極為利好的是,代國對趙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回報要求,隻是說兩國同宗,互為盟好,開放邊貿,互通有無。
在陳餘的理解中,代國願意扶持趙國歸位,應該是想在代與強大的楚國之間建立一個屏障。代國南邊和西邊都是暴秦,雖然不知道秦為何一直沒有伐代,但總歸是個大威脅。北麵又直麵匈奴,若再加上附庸楚國的常山國,代王大約會認為壓力太大。
陳餘的另外一個猜測就是,代王李左車先祖李牧本是趙臣,現在他自立為王,又占據了原本屬於趙國的代郡和曆史上曾屬於趙國的太原郡,也許是心裡有些愧然?兩國結盟後,趙王歇總不會再向代王討要國土了。
陳餘和趙王從來沒有想過把太原郡和代郡收回來,因為代國據說足有十幾萬卒的軍隊,並在山東離亂時一直保持穩定未被波及,所以現在趙國就算把張耳的軍隊都加上也絕對打不過代國,更不要說代國還躲在大山背後。
那就好好享用代王的善意吧。
“上次去晉陽的王使回來說,春至之時,代將遣重臣來趙與王盟。”陳餘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動“剛剛臣收到消息,來與大王盟者,乃代相蒯徹。”
趙王歇也很高興“那在得知相徹將至時,寡人親自出城相迎。”
“大王不可。”陳餘趕緊行禮道“趙代盟當秘之,若使張耳知之,則難收伐常山之奇效。代相若至,臣亦不宜相迎。”
“這樣會不會對代相過於簡慢?”
“此乃兩國使者往來中,由代相先提出的,臣亦覺得確實應該謹慎從事。”陳餘突然想到那四十幾萬石糧食,不由得嘴角逸出一個微笑“張耳應該到現在都不知大王與臣這個冬天怎麼過的,恐怕還認為軍民上下都饑寒度日呢。”
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正笑著,一個內侍靜悄悄的走了進來,低聲稟報“國相府中來人密報,說有代國來客已到府上。”
皇帝四輪輿車上。
“蒯徹應該已經到了靈壽,”胡亥懶洋洋的斜躺著“韓信也被劉邦秘密臨時拜將,現在的問題是,要不要在韓信發動的時候,讓陳餘也動作起來,讓項羽難以權衡。”
陳平沒有跟著皇帝西巡,陸賈去月氏出使過一次,對河西走廊情況更了解,所以此刻正在輿車上伴駕“臣覺得中山那邊在漢王準備奪取三川郡時再動為好,一個南郡想必不足以讓項王興師來伐,尤其若漢王能在得南郡後先上書義帝陳情,義帝會不論漢王是否占理,都會站在漢王一邊。”
“惡客先喊冤?”胡亥邪惡的笑了,“義帝的日子不好過,因此凡是拿他當回事的人,他都會支持。”
胡亥又換上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態“隻是,義帝和項籍的衝突越大,他找死的可能性就越大。田榮邀他去巡視膠東他也敢答應,認為這是脫離項籍魔爪的機會,可項籍又怎麼可能讓他脫離自己的控製?”
陸賈也算跟胡亥很長時間的舊臣和親信了,是知道胡亥在上下尊卑的禮法上並不特彆在意的君主,因此相處起來也跟陳平和公子嬰一樣相對隨意。
他對胡亥現在這種得便宜賣乖的做派輕嗤了一聲“聖上巴不得項王和義帝衝突起來,最好是項王把義帝殺了,讓山東反項的諸侯能有個大義的名分,又何必做出這種對義帝安危憂心忡忡的樣子?”
胡亥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