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想提,又為什麼反複強調,我隻看見你的傾訴欲溢出來了。”常思無微歎,正要把他的麥摘了,誰知道他又會說出什麼暴瘋語。
應如常抓住了她的手,不讓她摘麥,平靜地說“不摘。”
“怕你頭腦不清醒說一些不能播也不能說的話。”
他不是不想暴露他的出身麼,在這裡他就是素人應如常。
“沒有不能說的。”
把弱點擺出來示眾可比藏起弱點的人瘋多了。
常思無此刻就在他眼裡看見這種瘋狂。
不摘麥就說明他是故意要讓觀眾聽見,意味著觀眾之中至少有一個人最該聽見接下來他所說的。
柔弱的一麵背後興許暗藏毒刺,他在裝柔弱呢,她隱隱嗅到了預謀的氣息。
她也被點燃了某種期待,做好了心理準備,應如常說出的話是不會讓人失望的。
“那你說吧,我也想知道為什麼。”
“因為我恨你,心裡總有股不服氣,後來有人來我家,我看他很喜歡那兩條狗,就把狗都送出去了,可是我又後悔了想把狗要回來,我隻要回來一隻,因為另一隻早死了,帶回來的那隻沒多久也死了。”
“我明白。死因呢。”
她一聽到這個消息,心臟忽地抽了一下,再回想當年那個初見場景,有種漫長的孤寂穿越漫長的時間再度被她體驗。哪怕永遠要死要活,依然感歎生命的脆弱。
她說得很平靜,內心的感覺不是被掀起了驚濤駭浪,而是一粒石子咚一聲落水,激起圈圈層層細浪,經久盤旋蕩漾不息。
隻是果然他第一句就沒讓她失望,也是讓她不禁有一點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無奈,不過顯然重點在後麵。
他自嘲地笑笑“被折磨死的唄,送出去都健健康康,半人大的兩條狗,回來的那隻狗瘦得像乾柴一樣,一身新舊交替的傷痕,治不了,抑鬱沒一個月就死了。”
幼年爭強好勝卻自尊心受挫的怒火得不到發泄,轉而把怒氣撒在狗身上,一句話決定狗的去留,也間接決定了狗的生死。
事情的發展一環接一環,所以說他恨她,她也能理解,可是如果真恨她,流露出的不該是自嘲的笑,以他的性格應該是惡狠狠地盯著她,言語惡劣地罵她。
但是他沒有。
她問“一直愧疚嗎?”
他沒說話,沉默是最完美的回答。
如果他不愧疚,就不會後悔把狗送出去,不會反悔把狗要回來,不會舊事重提,不會說出恨她這樣破罐破摔儘顯委屈,也如同推卸責任的話。
能讓應如常這個從小脾氣就壞的人吃虧,說明那個人也不簡單。
她又問“你最討厭那個人,還是我。”
“當然是那個人,其次是我,不討厭你。”
最後的四個字就像空中轉悠的羽毛飄落進了湖水裡,在湖麵激起圈圈細微的漣漪。
心臟恍如被抓撓了一下。
這個回答,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