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資處在辦公樓斜對麵的一排平房辦公。平房尖尖的瓦頂有點像老式的草帽。也像極了城裡公園的藏經樓的廟頂。武英強把自行車支好後，忽然想到自己有點可笑，想著去教育處卻一下來了勞資處。他把頭又往下低一下，好像這樣就可以躲開內心的自卑。他剛想著把車鎖好後問一個正好出門的人，就有一個矮個子小夥子推門出來。小夥子隻匆匆看了武英強一眼，便往隔壁辦公室走。武英強身子不由的往上一抬，好像小夥子略微貓著的腰帶著風，把武英強帶了一下。武英強跟上一步，沒等小夥子推開隔壁辦公室的門，趕緊問一句“師傅，問一下，那誰，上電大大學的那些回來的在哪兒呢？”
矮個子小夥子回頭看一眼武英強，一臉驚訝，但馬上微笑道“電大的？”一雙不大的細長眼睛居然已經彎成了月牙。武英強頓時笑了。“是，電大的，電大的回來不知道在哪兒實習呢，聽說是……”
沒等武英強說完，矮個子小夥子繼續笑道“我倒是聽說了，好像不屬於勞資處管，應該是教育處管，你不行去教育處問問，”他可能看出武英強的猶豫，馬上又說，“你等一下。我問一下。”說著他推門進了辦公室，對著裡麵的人說話，並不把身後的門關上，沒說幾句，回身出來對站在門外的武英強說“是教育處管呢，你不行去問問教育處。”他說這些話時，絲毫也沒有把笑成月牙的眼睛收攏成一條線，不僅如此，他還居然直視著武英強，臉上現出似曾相識的暖融融的和藹可親，直接暖到了武英強的心裡。武英強本來也愛笑，隻是這時候一時的莫名緊張自卑，讓臉上的笑紋像小狗狗一樣躲在了主人身後，隻要主人高興，小狗狗會毫不猶豫地衝出來汪汪叫。武英強隻覺得本來還緊繃繃的臉麵被硬硬地撐開來，馬上笑成一朵大紅花，說“行了行了，我去問一下。那啥，教育處是不是在那麵？”武英強覺得自己有點明知故問。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囉嗦，不由地話語多起來，“嗷我聽說我們電大的都回來報道了，可我並沒有接到通知。”
矮個子小夥子有點欲言又止，但他月牙形的眼睛並沒有因為欲言又止的神情就變了形，接著武英強的話問一句“你也是電大的？沒接到通知可能是你……你也是一機械電大？”
“不，我是在重機電大，學得不是機械，學得是新聞也就是文科。”武英強笑著說。矮個子小夥子繼續保持著彎彎的月亮，剛說一句“嗷文科，那挺好的。”就聽敞開著的門裡麵有人叫“小曹，處長叫你了。”
彎彎月亮眼睛的小夥子笑容略微收攏一下，回頭應答著，對武英強說“你去教育處看看，應該是那兒管。”武英強把頭點的像公雞啄食，連連說了幾個行行行。
武英強知道教育處在哪裡，但剛把自行車騎的飛快，就突然減慢了速度。不是他不想去。而是有人遠遠的叫他。他一回頭馬上笑了。他把自行車騎的像快要倒了下來，身子卻還能自由地轉身回頭回話“呀，國柱，哈哈，我剛才還想呢，咋這麼難找你呢？”
郭國柱的自行車車座升的像一把撐開的傘，坐在上麵的郭國柱像一個表演自行車走鋼絲繩的演員。他緩緩地騎到武英強跟前，慢悠悠地撇腿下來，慢慢騰騰地說“找我來？我一直在上課呢呀。你這是去哪兒呀？誒聽說你們這屆電大的都回來實習了，你也實習了吧？那幾個文科的好像已經實習了。”他幾乎不想給武英強說話的機會，但顯然著急的話語與一連串的慢動作不太協調。武英強看在眼裡，笑在臉上。眼睛盯著郭國柱的下車動作，開玩笑道“瀟灑呢啊，剛才你的動作遠遠看上去咋那麼像自行車賽車隊得的。你也聽說了？”武英強嘴上在開玩笑，心裡卻像剛撈出水盆的毛巾，沒擰乾的毛巾滴滴答答落下不情願的水滴，這些水滴讓武英強心裡隱隱的有點不舒服。他雖然不像城裡的郭國柱熊二波他們眼觀六路見識廣反應快，但有時候對彆人的話也能有所感覺。這時候他的感覺就是心裡像慢慢塞進來一團棉紗，難受卻說不出口。這麼多人都知道實習的事，唯獨自己不知道。郭國柱和勞資處的小曹應該是好心，但保不齊像小鋼炮那樣的人會背後笑話自己消息不靈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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