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福音乾巴巴笑了兩聲,扭過頭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
好好好。
這個魏謙,真會給她找麻煩!
她心不在焉地喝茶吃瓜果,突然想起了什麼,在席間環顧了一圈,終於找到了裴衡的身影。
他坐在西麵靠後的位置,周圍還有沈言之等其他東離質子。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眸的瞬間,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撞。
魏福音仿佛被燙了一下,迅速收回視線。
今日出席開弓宴的皇室親眷、朝臣命婦都需要穿正式場合的著裝,連外邦質子也不例外,分彆穿上了自己國家的皇室服製,以示尊重。
裴衡身量高挑挺拔,本就是衣架子,素日裡穿著中原服飾行走,除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外,看不出他和中原人有什麼區彆。
可是今日換上東離的服飾,紮上銀製腰帶,放下高束於腦後的發髻,綁上抹額,搖身一變,異域王子的氣質竟然毫不遜色於中原皇室。
從他那一小塊區域發散開來,仿佛一堵牢不可破的結界,將東離人和中原人的陣營區分開來。
今日是不拘禮節的開弓宴,也是東離人自己的聚會。
他們鮮少有這樣的時刻。
每穿一回東離的裝扮,總能短暫地喚醒民族血脈和皇室使命——為了國家的和平,為了百姓的安穩,他們被困中原皇宮一隅,已經十餘載了。
不過,魏福音避開他目光的時候,心中沒想彆的,隻是因為他今日這一身實在……
太亮眼了。
不得不承認,東離小王子的姿色還得在他們本國的裝扮裡才能彰顯得淋漓儘致。
今天的裴衡俊美得近乎妖冶,要不是那雙琥珀眼裡依舊淡漠如水、不含溫度,她簡直要懷疑這是另一個魏辭。
“阿音,你在看什麼?”
魏謙好奇地打斷,她的思緒收攏回來,垂眸含笑,答非所問。
“怎麼不見堂哥?剛才在跑馬場分彆,堂哥明明說隨後就到的。”
賀貴妃掩唇笑,搶在魏謙前麵回答,“魏世子就是這閒散慣了的性子,宴會遲到是常有的事,不必理會,由著他去。”
魏謙不置可否地搖頭苦笑,感歎一聲。
“朕這個皇弟,同他父親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身在皇家,卻甘做閒雲野鶴,遠離朝堂,唯獨這每年的秋獵還能激起他幾分鬥誌,不至於叫那外邦客年年踩在咱們中原人頭上。”
魏福音聽著心驚,又覺諷刺意味十足。
可憐的魏謙,到如今還一點都沒察覺,他口中閒雲野鶴般的皇叔與皇弟正聯合那外邦客一起謀逆,要奪了他的江山。
她再次看向不遠處的裴衡,不動聲色地打量他俊美異常的側顏,默默在心中歎氣。
朝堂更迭,時局變換,看似是人和人的權力爭鬥,其實隻是萬事萬物在順應物競天擇的自然規律。
隻有強者才能在這片土地上長久立足,隻有絕對強勢的政權才能無從撼動,隻有絕對心狠且堅毅的繼承人才能戴穩王冠。
魏謙的江山,坐得還是太安逸了。
即便他已經是個足夠涼薄的上位者,但是那遠遠不夠。
隻消對比他和裴衡的兩雙眼睛,成王敗寇的結局早已寫就。
帳幔外沿,天色早已黯淡下來。
隨著笙簫樂起,歌姬舞姬們從屏風兩側魚貫而入,登上宴廳中心的高台,開始演繹歌舞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