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福音被拉進帳篷,由於動作太大,頭頂的珠翠晃晃悠悠,引得她站立不穩,身子一歪。
男人撈住她,手上動作規矩,沒有半點僭越,扶穩她的肩膀。
挨近了,她才注意到他神色黯淡,下巴泛著一圈青茬。
“堂哥昨夜沒休息好?”
“我不是你堂哥,於無人處,還是喚我名字吧。”
魏辭耐著性子糾正,一雙眼睛似要黏在她臉上。
魏福音輕笑,“世子這是怎麼了?若是因為昨天…我並不怪你,人都有失算的時候,況且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感到腕處收緊,被一股強勢的力道再次拉近,幾乎跌進他的懷裡。
她惱了。
褪下臉上雲淡風輕的笑意。
“魏辭,你乾嘛!”
男人卻總算目光柔和了些。
兩人的距離極近,魏福音的肩膀抵著他堅實的胸膛,清爽凜冽的氣息直往鼻子裡鑽,她聞到的卻是一種‘危險’的味道。
好像有什麼東西,慢慢超出了她的掌控界限。
“阿音,看著我,”他伸手撫上她的臉,眉眼如蠱,誘敵深入,“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麼?”
魏福音定了定心神,眉眼氤氳起一團薄霧,似乎當真在思考他拋出的問題。
良久,她緩緩抬眸,與他對視。
“我要活著。”
言簡意賅的四個字。
魏辭深深看著她,鼻息沉穩,眸光堅牢。
“留在我身邊,這並不難。”
魏福音瞧著他笑,眼底的質疑不言而喻。
“咳,昨日之事實屬意外,”魏辭不自然地偏頭,清了清暗啞的嗓子,又凝神回望她,“阿音,你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我和父親要做什麼,從裴衡那裡,我看出了你的態度,我們都在順勢而為,普天之下,莫不是時勢造英雄,你若是願意相信我……”
“我魏福音,誰都不信。”
她涼涼地打斷,臉色收歸冷淡。
魏辭不肯放開她,兩隻鐵臂緊緊箍著她腰身和肩背,逼她看著自己的臉。
“那你為什麼相信裴衡?”
“我說了,我誰都不信。”
“阿音,你到底在怕什麼?!”
說來也奇,這是魏福音第一次在這個男人的臉上看到地動山搖的情緒。
明明是那種什麼事情都不足以叫他疾言厲色的人。
能被她逼到此番境地,倒也難得。
魏福音終於歎了口氣,不吝向他坦言——
“魏辭,你說,我到底是魏福音,還是夏書音?”
魏辭一愣,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問。
“你說時勢造英雄,你我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這點我不否認,大成江山交到魏謙手上,中原勢微,已成定數…可是在魏謙這裡,我可以做名正言順的魏家人,到了商陽王掌朝的那一日,我還能做魏家人嗎?”
“如何不能?”
“我若姓魏,便是前朝餘孽,該與我的‘皇兄’魏謙一同斬草除根;我若姓夏,便是保皇一黨,一朝天子一朝臣,夏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
說到這裡,她自嘲地笑,“現在你知道我怕什麼了麼?留在大成,左右都是個死字,沒有出路。”
魏辭半晌沒有說話。
良久,他漆黑的眸子漾開一抹真誠的柔光,一字一語問她
“若是我要給你出路呢?”
魏福音也頓了半晌,才緩緩搖頭。
“你能做自己的主,又如何能做得了商陽王的主?王爺年富力強,這些年韜光養晦,深居簡出,苦都不是白捱的……”
“若是沒有他呢?”
女人愣了兩秒,詫異地張了張唇,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魏辭真能為她做到這個份上?
這男人,難道也是個瘋子?
不。
她不了解魏辭,但是了解皇室,了解魏家人。
感情不過是調劑,權力才是竭儘畢生所能之追求。這是根植於魏氏血脈的信條,大成王朝世代更迭,魏家人穩坐高位,莫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