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詮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盯著葉夫人沉聲道“芸月,回去!”
葉夫人冷漠地看著他,抬手打開了牢獄的門。
葉詮失去了之前的冷靜,拖著兩條殘腿,扶著牆拚命挪動躲避,臉上悲憤驚怒交雜,咆哮道“芸月,不能是你!”
此刻握著匕首的人,不再是葉夫人,而是林芸月。
她朝葉詮走來,目光深如寒潭,猶如刀刃鋒利地在他身上徘徊,此時變得狠戾非常。
“為什麼不能是我?”
林芸月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地質問,“我一直都在說,最後定要親手殺了你,這話在你看來是玩笑?”
“那年我十六歲,你便強娶了我,然後做了什麼?你為了掃除所有阻礙你坐上相位的人,誣陷栽贓我爹,以至我林府上下滿門抄斬,獨我一人苟活,葉詮!你難道覺得我應該感激你嗎?!”
“幾百口冤魂,最小的那個才剛出生三天啊!”
林芸月眼中赤紅,憎恨的目光將葉詮一遍遍淩遲。
“這些年,你難道不會夢見他們嗎?可我看得見,我每夜都能看見他們!哪怕我念佛抄經,但我的背永遠都那麼重,因為他們纏著我!所有人都壓在我身上!”
“我忍著沒殺你,就是為了看到你今天這個下場,你不該高傲地站著,你要跪著下地獄。”
葉詮被逼到角落,呆滯地望著她,“你委曲求全,就是為了看我跌下來的樣子……果真沒有半分真心?”
林芸月的冷笑和嘲諷在他麵前如此刺眼,“你不配。”
葉詮神色恍惚,“不配……不配也不能是你殺我,不能是你!”
他忽然打開手裡的瓷瓶,不顧一切往嘴裡倒,被早有防備的林芸月一掌揮開,瓶子飛出去滾到了宋歸慈腳邊。
林芸月舉刀撲上去,用力刺進了葉詮的心臟,任他死死睜大眼,麵目悲痛,將自己的手摳出血痕,她也未鬆開半分。
葉詮口中咳出一灘血,沿著嘴角流下,眼中倒映著林芸月充滿恨意的臉,雙手脫力滑落,咽下最後一口氣。
過了良久,林芸月才鬆開匕首,癱坐在地上,望著倒在血泊中的人失神。
“結束了。”她流下一行淚,喃喃道“都結束了……”
“會後悔嗎。”宋歸慈站在血色之外,平靜問。
“不悔。”
林芸月緩了片刻,重新打起精神,撐著身體站起來往牢房外走。
她親手殺死做了二十一年的丈夫,他們育有兩子,即使這個人曾待她極好,為她尋來所有經書的殘卷,溫酒煮茶附和她的喜好,也曾對所有人殘忍無情,卻不許任何人忤逆她,但這些都不足以撼動她長久以來的決心。
“滅門之仇,非死必報。”
“是啊,你做的很好。”
宋歸慈從葉詮的屍體上收回目光。
借林芸月的手,他也結束了一段漫長的仇恨。
“走吧,剩下會有人處理。”
林芸月失魂般走出詔獄時,麵頰劃過一絲冰涼,抬頭時才發現,是下雨了。
雨幕中,有個人跳下馬車,撐傘朝自己跑來。
“娘!”
葉檀神色擔憂地跑到她麵前,嘴角還有一塊青紫,正欲開口就被林芸月用力抱住,緊緊勒著他。
她沙啞著開口
“阿檀,我們離開京城吧,去漠北找你哥哥。”
葉檀微微睜大了眼,像感覺到了什麼看向幽暗的詔獄入口,喉間哽堵,聞到了她身上散不去的血腥氣。
片刻後,抬手抱住了她。
“好,都聽娘的。”
葉檀銳利的目光看向宋歸慈,正色道“你承諾過,我爹的罪不會牽連到我們,宋歸慈,現在你必須做到。”
宋歸慈攏著衣袖,淡然回視,“自然,給我三日,三日後你們離開京城,無人會阻攔。”
他說完朝雨中走去,解下韁繩上馬,回頭朝馬車裡的徐均承道
“崇遠,勞你送他們回去。”
徐均承皺了皺眉,“這雨不小,你不進來一起走?”
雨水打在他流暢的眉骨上,順著眼睫滑落成一串串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