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裴無宴垂頭喪氣地回到垂花閣。
“怎樣,宴兒,你大哥可答應你留下了?”趙姨娘急得揪心。
裴無宴搖頭,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大哥讓我好好讀書,不學成不配做裴家子孫。”
趙姨娘氣得胸悶,攥著帕子不停捶自己的胸口
“好硬的心腸啊!他竟生生要將我們母子拆散!他一個沒娘的病秧子,自然是妒忌你日日有娘相伴!好歹毒!我要給老爺寫信!”
裴無宴趕緊攔住她“母親,大哥說得也沒有錯。我已十四了,也該獨立了。”
“你才十四啊,還是個孩子呢,書院路途遙遠,聽說夫子非常嚴苛,屆時吃不好睡不好的,又怎能讀好書呢?娘實在舍不得你!”
趙姨娘摟著裴無宴,又開始啜泣。
“都怪娘出身卑微,隻能在裴府低頭做人,也連累了你,被人隨意打發。無宴我兒,你一定要好好爭氣,來日看那裴謹之還能得意多久。他不就仗著自己是嫡子可以襲爵麼,他怎麼不去讀書,不去考取功名。就因為他是從嫡母肚子裡出來的,便可以躺著享受榮華富貴了。可憐我兒,如此聰慧,確是庶出,生生矮了他一截兒。”
“娘,你莫要這樣說,大哥素日裡對我們母子頗多照拂,比母親還關心我一些。”
裴無宴還是懂好壞的,康氏雖說占著母親的名分,但對他甚少關心。
裴佑對他這個庶子,也不太在意。
反而是大哥裴謹之時常會問他功課,提點他學業。
“那是他應當應分的,我是卑微,可你是裴府的三公子,誰敢輕視你。也就是老爺不在,若是老爺在,我定是能討得老爺的歡心,為你我多籌謀一些。”
說起來趙姨娘也有一年多沒見到裴佑了,他隻知道老爺在京中,但為何他們不能在京中陪同,又為何要來這灃水鎮,她是一概不知。
“母親,以色侍人,終會色衰而愛弛;待宴兒去書院後,母親沒事多讀讀書,日後也能同父親有些話題可聊。”
裴無宴說那麼多,趙姨娘卻完全聽不懂“什麼愛什麼弛?文縐縐的,娘聽不懂。書有什麼可看的,那些個字兒,它認得我,我不認得它,看著就頭疼。還不如請戲班子來唱幾出解解悶呢。偏就老太太喜靜,莫說戲班子,就是連個彈琵琶唱曲兒的都不讓進。可憋死我了。”
她本就是個唱戲的,因有幾分姿色才被裴佑納進府來。也是命好,生下了裴無宴,有了一世富貴傍身。
在京城享福慣了,煙花十裡、繁華似錦,什麼熱鬨沒見過;哪裡受得了這灃水鎮的清冷啊。
裴無宴見勸不了她,也隻能作罷。
“娘,宴兒明日要啟程,您多保重。”
“我兒啊,娘的心肝兒啊,你不在,娘可怎麼活啊!”
說罷,趙姨娘又哭得昏天黑地。
這邊廂,桑晚拄著木棍子,終於趕在了城門落鎖前回到了鎮上。
這一路上,她生怕裴謹之暗中埋伏了人盯著,不敢使用輕功;活生生地用兩條腿從山頂走回了灃水鎮。
此時,腿,已經不再是她的腿了。
兩股戰戰,她隻想伏地挺屍。
裴謹之,狗東西,你給我等著!!
好不容易回到家,又聽見柳玉梅尖著嗓子在叫罵。
桑晚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
柳玉梅見她回來了,急得衝了上去“阿晚,你可見到你哥了?”
“我哥?這天都黑了,他還沒回來?”桑晚納悶。
“是啊!我讓人去長樂坊,早就不見人影了。也不知道這死鬼又跑去哪裡花天酒地。”
柳玉梅急得團團轉,該不是發了點財,又被哪個狐媚子給勾了去吧?
桑晚哪還有力氣安慰她,隻想躺著
“那便再讓小廝去找,長樂坊沒有就去翠月樓,翠月樓再沒有就去瑤琴軒,他不是在酒樓、賭坊就是在這些地方,挨家挨戶找便是了。”
柳玉梅見她邊說邊往裡走,哎了幾聲,又開始指桑罵槐
“自家哥哥不見了你倒是鎮定,真是不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便不親啊。你哥素日待你那麼好,有什麼好吃的總想著你,你倒好,就輕巧說了一句便不管了?”
桑晚連頭都沒回,顧自往房內走。
經過桑母的房間,聽見桑母在喚她“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