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福的到來將這些往事推至眼前,岑紹回首悵惘,眼睛仿若生翳般暗淡無神。良久,一陣陣心酸湧上心頭,不禁沉吟,“過去,欲想成為煉士服眾,如今卻像一個必須完成的夢,否則,怎對得起這些年的付出?堅持至今,我決不會半途而廢……”
慕容酒說是參觀而去,實則並未走遠。
他察覺到鮑福離去之時,已在院外徘徊,這時聽到岑紹自怨自艾,便駐足院門,沉沉低語,“決不會半途而廢,說的可真好,可是沒有靈骨,你如何成為煉士?”
“人間本無修煉者,亦不會有骨缺之人,要不是成祖皇帝為求長生,人間豈會存在修煉者?貪生惡死是人的本性,恃強淩弱也是人的本性,修煉者可以享受長久壽元,可以搬弄蓋世神威,試問,誰不向往?如今大羲國分崩離析,國亦無君,九州紛亂,皆為修煉者所害,你卻還想成為修煉者……”
“是小巨持嗎?”岑紹聽見響動,高聲一問。
聞聲,慕容酒緩步走進院子,與岑紹對視而望。
“你家財萬貫,應及時行樂才是……”慕容酒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接著拍拍小腹,“瞧,靈骨長在這裡,其實根本摸不著。”說完,他不請自坐,將一根沉重的黑色鐵棒放至石桌上,繼續說道,“有無靈骨,生來注定,你既然沒有,那就不可能成為煉士。不過換個思路,你和你爹都沒有靈骨,還不是可以驅使那些身具靈骨的修煉者?比如我師父,他在人間的修煉者裡麵,威望如何?還不是要靠你們岑氏養活嗎?煉士說白了,也就混口飯吃,何必非要踏進來攪和呢?你以為踏進煉道有多威風?萬一遇到個比你厲害的,你不裝個孫子,人家一根指頭就把你碾碎!到時候飛灰煙滅,還不如做個逍遙快活的凡子!”
“岑氏的廟宇,藥王還看不上眼。你說話倒是一點沒變。”岑紹笑了笑,“小尊者乃煉士,怎知凡子的愁苦。人生百年,亦如白駒過隙,百年之後,一抔黃土,誰知曾來過?”說罷,不禁搖頭,“你隻說壞處,好處半點不說。你們修煉者閒來逛雲海,入榻枕星辰,那般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豈是凡子能比的?”
“那也不對,”慕容酒說道,“師父常說,人間千年樂,不及鳥閒飛,心自在,才是身自在。人活久了,心如何自在?千年太長,不如百年實在,一百年的閒情逸致,也對得起曾來過!”
岑紹說不過他,不禁又笑,“你還是那麼能說會道。”
“奇怪!”慕容酒疑惑道,“莊主說這話,好像認識在下。然而在下記憶並不差,似乎從未與莊主謀麵,莊主如何認識在下呢?”
“在下?嗬嗬……你難得這麼禮貌。”岑紹搖搖頭,回憶良晌之後發出輕微地歎息,“說來已去四年。那一年我外出尋覓玄器,遠涉翼州之地,不料遭遇歹人暗算,差一點死於非命。幸好尊師出手相救。當時我身中劇毒,整張臉近乎潰爛……”
“呀!”慕容酒驚醒,猛然叫出聲,“莊主,你,你難道是醜八怪醜大哥?”
“方才還說你語氣禮貌,”岑紹苦笑,“是啊,那場大難,讓我在尊師那裡躺了半月,當時你應該九歲,尊師讓你照看我,而你……這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吧?”
慕容酒想起往事。
當時岑紹的麵部千瘡百孔,潰爛的不成形狀,甚至發出濃濃的惡臭。慕容酒整日照顧這麼一個病人,自然橫生許多抱怨,汙言穢語什麼的不在話下。
甚至揚言,——那都是活該,誰叫那個醜八怪不知天高地厚的尋覓玄器,結果捅了馬蜂窩,被人圖財害命招來殺身之禍。
不過最後,慕容酒卻尊岑紹為醜大哥,這也是由心佩服他的誌向,所以那些汙言穢語到了最後,全部變成溫暖的體貼照顧。
“你真的是醜大哥?”慕容酒會心一笑,“彆說,你的聲音確實很熟悉,還真像我的醜大哥!”
“你長高了,修為也變高了,聽說你邁入巨持的那一刻,我真想和你見上一麵。”岑紹回憶道,“記得曾經你說,有朝一日,你要殺儘九州所有背道者,於是每次聽彆人說起你的事跡,便覺激動,仿佛你的願景正一步一步實現。”
“不提啦!”慕容酒笑道,“醜大哥,當時年幼,以致於張狂,這些年裡,我逃命的次數遠比逞威風的次數要多得多,現在師父每次給我任務,我都要向九泉下的父母灑一杯酒,卻怕有去無回!什麼殺儘背道者!算啦算啦,我沒那個本事!”
岑紹嗟歎,“是啊,過去是過去。我曾經想著收拾九州,安撫社稷,拯救黎民,把鎏州的繁華搬至九州各地,讓整個九州都能有鎏州這般太平盛世。可是後來,玄機城蒸蒸日上,我發現九州各地變得安定,即便這種安定搖搖欲墜,卻已讓人欣慰無比。”
“那你為何還要搜集玄器?”慕容酒疑惑道,“醜大哥,記得那時,你說,你想要成為修煉者,為的是消滅諸亂,為的是九州安定,如今我們玄機城製衡九王,九州並無大亂,你豈不是夙願已了,怎麼還想成為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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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紹苦笑,“唉,不做這些事,我還能做什麼?”
“嗬嗬!”慕容酒莫名其妙地笑,“呐,醜大哥,小弟之前可不知道你是岑氏中人,更不知道你是岑氏少主。有了這個身份,你大可以返回岑家堡,做你的少主啊!你那麼大的家業,每日縱情高歌暢飲逍遙多好?說什麼無事可乾,你莫不是和小弟顯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