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功德簿的時候江年宴拒絕了,他覺得沒必要。
虞念卻不這麼認為,“怎麼能沒必要呢?”她替他在功德簿上寫了一筆。
在寺中祈完福四處走走就開始西沉了,想到晚上的小吃夜市,虞念就留了肚子沒在寺中吃齋飯。江年宴見她一臉糾結,輕歎,“想吃齋飯那就吃。”
他還頭一回見到有人會糾結齋飯的。
虞念搖頭,“這個時間吃了晚上的小吃就吃不下了。”
江年宴給她出了主意,“齋飯打包帶走。”
虞念想了好半天還是妥協了,“齋飯隻有在特定環境下吃才有意境。”
江年宴一臉好笑地看著她。
“笑什麼?”
江年宴倒也沒瞞著,“小時候你就嘴饞,為了能吃口又鹹又油又不健康的小吃真是絞儘腦汁,吃到進醫院吊水都不長記性,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毛病還沒改呢。”
虞念反駁,“我又不是經常吃。”
然後又說,“隻有不經常吃的時候,或者小時候被禁止吃才會很想吃。”
江年宴用哭笑不得的眼神看她,一向聰明冷靜的女人,能為了一口垃圾食品絞儘腦汁。
往山門走有兩條路可以通,一條就是平整的瀝青路,方便行走和運送物資,一條就是山路,準確說是一條小徑,鋪著大小不一的石頭,從鬆林間穿過。
虞念喜歡走山路,風過時有鬆香伴著呼吸,遠處偶爾寺人的敲鐘聲,斜陽穿透鬆林時有萬束光亮灑落,置身其中就倍感舒服。
山路不寬,虞念和江年宴就一前一後地走。
時不時能看看見鬆鼠待在樹根那,見著人靠近後又蹭蹭蹭地跑遠了。虞念難得自在,輕聲說,“小時候學賈島的《尋隱者不遇》學得特彆快,那時候就在想,隱者待的山得有多大多美啊,被雲霧繚繞的仙山,很向往。”
江年宴看著她的背影,稍許後輕聲說,“有想去的地方跟我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虞念的腳步滯了下。
從他話裡聽出點意思來,好像是……他要陪著她去?
“怎麼了?”江年宴見她頓步,問了嘴。
“沒什麼,走石頭有點累。”虞念不想接著上個話題聊。
江年宴低笑,“我抱你走?”說著就要上手。
“彆鬨了,有人來了。”正好有三人迎麵過來,虞念找到了借口。
三個男人,悶著頭跟他們麵對麵過來,其貌不揚的。虞念心說,這都幾點了還往寺裡進。
山路是中間鋪大塊鵝卵石,都是有年頭的石頭了,上麵都被磨平了,兩側也鋪了鵝卵石,但年頭沒中間的長,落腳地也沒中間的大,踩上去有點硌腳,所以大多數人走山路都是走中間。
三人就是沿著中間的石路走,走到跟前的時候虞念好心地讓了路,往旁邊的石路站過去。
可沒等站穩呢,隻覺手臂被隻大手猛地拽住,緊跟著整個人就撞進了江年宴的胸膛裡,眼角的餘光似乎掃到一抹光亮,沒等反應過來是什麼時,就見江年宴抬腿就是一腳,耳畔是一聲慘叫,來自那人。
伴著“咣當”一聲。
虞念的目光順勢一掃,下一秒頭皮都快炸了。
竟是一把刀子!
如果不是江年宴及時將她扯開,這把刀子估計就捅過來了。
江年宴這一腳挺狠,踹得那人半天起不來,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與此同時另外兩人撲過來了,竟是各個手裡都抽出了刀子。
虞念倒吸一口氣。
手腕被江年宴攥住,他沒有鬆手的架勢,隻騰了一手出來猛地攔住衝上去持刀的手臂,狠狠一扭,那人的刀子就改了方向,朝著同伴去了。
那人及時鬆手,刀子落地,第三人撲上來,卻又是生生挨了江年宴一腳,手裡箍著的這人也沒得到便宜,沒等反應過來,江年宴的手就掐住他的後脖頸狠勁往樹乾上一撞。
這裡的樹都是有年頭的,隨便拎出一棵都挺粗,撞這一下力道不小,那麼粗的樹乾竟撞得落下不少葉子來。
被踹的兩人爬起來又抓過刀子朝著這邊過來,來勢洶洶的。江年宴將她推開,命她退到安全範圍,再騰手來對付這兩位易如反掌了。
虞念看得仔細,來的這三人都有身手,而且身手相當不錯,不知怎的,過往的驚恐又油然而生,就跟她曾經被抓走的那幾天所麵臨的恐懼是一樣的。
江年宴的身手自然也是了得,乾脆利落不說,比之前在虞家的時候還有狠辣,她甚至都聽見對方骨頭斷裂的聲響,心頭就寒顫了一下。
其中一人抓著刀子趁機衝她過來,虞念的後背緊貼著樹乾,刀子在她眼前閃過寒光,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喊了一聲——
“阿宴!”
慘叫聲跟虞念的這聲“阿宴”同時揚起,伴著又一聲清脆的骨頭斷裂聲。
虞念緊緊盯著眼前。
衝著她來的這人被江年宴打趴在地,其他兩人已經在地上起不來了,鼻子、嘴巴裡都是血。而朝著她揮刀的這人也不見得好哪去,鼻青臉腫不說也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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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江年宴,衣衫不亂,未傷分毫。他走到那人麵前,一腳踩在他的後背上,那人的傷估計就在後背,疼得哇哇大叫的。
“什麼人?”江年宴居高臨下,光潔的皮鞋踩在沾了血漬的衣衫上,形成強烈對比。
這人光吭嘰不說話。
江年宴沒惱沒怒,俯身下來,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語氣淡然,“聽不見是嗎?耳朵留著也沒什麼用了。”話畢,就用了手勁。
那人慘叫連連。
虞念在旁儘量控製著情緒,一手死死摳著樹乾。她知道江年宴身手狠辣,今天再次看到這幕,心不驚不可能的。
她看見那人的耳朵開始滲血了。
那人疼得掙紮,一來二去的領口就鬆動了,後脖頸有個刺青露出來,江年宴瞧見後微微眯眼,眼底陡然森涼。
虞念雖然不知道這三人什麼來頭,可瞧見江年宴眸光變得寒涼,心裡就隱隱一抖,她出聲,“會有人來。”
聲音顫抖,但明顯在壓抑。
江年宴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煞白,少許鬆了手。修長的手指沾了血,就蹭在了那人臉上,冷言,“回去告訴雇你們的人,再敢派人來打擾我絕不客氣,滾。”
三人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風過,有血腥味。
在佛家聖地。
虞念下意識看向江年宴,他眼底戾氣未散,殘冷得叫人不寒而栗。是,怎麼會有人叫他無欲無求的佛子呢?他分明就是從地府深處而來的魔鬼,代表著黑暗、嗜血和殺戮。
江年宴上前,打量著她,問,“有沒有受傷?”
相比剛剛冰冷的語氣,此時此刻倒是緩和了下來。
虞念搖頭。
江年宴瞧出她眼裡的害怕,伸手拉她的胳膊,這才發現她的手背在後麵實則在緊緊摳著樹乾,他大手輕覆上去,將她的手指頭一根一根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