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知府衙門就派人來通知商戶們去知府外院參會去,其中也包括沈老爺。
沈老爺和沈三哥大為奇怪。
找他們家做什麼?
“不會也要整咱家吧?”沈三哥有點擔心。
雖然他們沈家也沒乾什麼出格的事情,但所謂槍打出頭鳥,沈家作為淮安府首富,勢必會被官府盯上。
沈老爺整了整衣服,“我看他敢?”
作為有頭有臉的當地首富,沈老爺還是很有自信的,自己可是皇親國戚啊,兒子又在朝為官,顧玉衡根本不敢動他沈家。
“朝廷賑災銀發不出,鐵定是要拿我們這些商戶開刀啊。”沈三哥道。
沈老爺嗬嗬一笑,“我們沈家年年按時交稅,是淮安府遠近聞名的納稅大戶,這次難民進城,我們還搭了十幾個粥棚,這樣的良民,不求朝廷給我們沈家表彰,還讓我們再掏錢?想得美!”
“如今形勢嚴峻,壞了我們多少生意,還要花錢養著一大幫夥計,哪有閒錢替朝廷添那空虛的國庫……”
沈老爺和三兒子絮絮叨叨地上了馬車。
“我們是良民,我們就是不交錢,我看那顧玉衡能拿我們怎麼樣?”
沈老爺在錢方麵可是一毛不拔的。
搭粥棚施粥也費不了什麼錢,主要還是為了感謝神佛,讓他們將女兒找回來。
這已經他能做的極限了。
父子倆到官府外院時,這裡已經來了許多本地商戶。
商戶老板們看到沈老爺來,紛紛上前說話,大倒苦水。
因為這次難民湧入城中,導致城中諸多生意癱瘓,疫情蔓延,商戶們早就苦不堪言,卻在這樣的節骨眼,以前有打交道的官員紛紛落馬,這讓商戶們一個個人心惶惶。
結果新知府一來,直接給他們來了一個下馬威。
尹老爺苦著臉對沈老爺說“老沈,我們淮安府商戶裡頭,就屬你家裡最富,權勢最盛,兒子們也都前途遠大,這知府作風太強硬,不好惹啊,你一會兒可得出來幫我們說說話啊!”
其他商戶紛紛響應。
誰不知道沈老爺的大兒子是戰功赫赫的大將軍,也是駙馬爺,小兒子不僅在朝為官,還是吏部侍郎的乘龍快婿,這樣的身份放在這裡,淮安府大小官員見了沈老爺都要恭恭敬敬的,更彆提淮安府大小商戶都以他馬首是瞻。
沈老爺擺擺手,“我現在也是一個頭兩個大,都自身難保嘍!”
讓他出麵當冤大頭,不可能!
他現在的戰術是,敵不動,我不動!
他本來就沒乾什麼出格的事情,不會自找麻煩。
大家熱烈討論著,這時候衙役們出來,從裡麵緩步走出來一名身量頎長,模樣清俊的年輕官員。
那人頭戴烏紗帽,身穿盤領窄袖紅色大袍,在袍服的胸前和後背綴有一方彩色絲線繡製而成的雲雁補子,腰間束有玉革帶,腳穿黑色靴子,行步穩健。
此人便是新上任的淮安府知府顧玉衡,一出場便自帶上位者的凜然氣場。
他是年輕,可幾年的基層曆練,讓他的棱角越來越有鋒芒,眼神帶著刀光。
大家麵麵相覷,被眼前這位不苟言笑,神情肅然的年輕官員震懾了幾分。
有屬官對下方的商賈們介紹說,“這位便是我們淮安府新就任的顧大人。”
商戶們紛紛見禮,“拜見顧大人……”
沈老爺和三兒子也跟著行禮。
父子倆暗暗交換了一下眼神。
他們以前是沒見過顧玉衡的,
沈四郎沈懷瑾大婚的時候,於情於理也給顧世子發去了喜帖。
但那時候顧世子已經被外派去了偏僻小縣城當官去了,所以沒來參加婚禮,故而沈老爺就沒見過這位舉世聞名又流星一樣墜落的顧世子。
如今,這位顧世子,從偏遠的縣城調來了大周朝最富庶的淮安府,如何不讓人唏噓呢!
顧玉衡撩開前袍在上首位置坐了下來,也示意各商戶就座。
沈老爺和沈三哥就跟尹老爺他們一桌坐下,下人倒茶。
現在這個情況,也隻有茶水能供應了。
顧玉衡的神情一直很嚴肅,讓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
但他的雷霆手段,已經讓在座的老狐狸們都怕了。
顧玉衡修長的手指點在捐錢薄上,聲線鏗鏘而沉穩,“如今我朝麵臨前所有未有之大難,無數生靈因這場百年未遇的大水災而喪命,淮安府城更是承受了早就遠超過本身限度的負荷,災民深陷苦海,本官亦痛心疾首,可若官民不能一心,諸位冷眼看骨肉分離,看生離死彆,更見餓殍遍野,那他們之今日,便是你我之明日……”
他很年輕,可是那一雙鳳眼,淩厲,犀利,甚至冷酷。
他的這番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最後更帶上了威脅。
這位新知府的強硬手腕,他們早就領教了,每一句話都帶著分量和深意,商人們交頭接耳,小聲討論。
沈老爺仔細瞅著顧世子,表麵看著在聽,實際上在走神。
的確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女兒當初跟了他,也不算虧。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安安那孩子頗有幾分他父親的模樣。
沈老爺摸著胡髭,眼眸中帶了幾分欣賞,就連沈三哥跟他說話也沒聽見。
當顧玉衡的目光投來時,沈老爺眼眸中還帶著笑意。
所謂老丈人看女婿,越看順眼。
顧玉衡起身,問身邊屬官座下那對自己笑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