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在河對岸的生活會更適合我們?”
戟頌問止殺。
止殺站在戟頌的前方,一身灰色樸素的袍子隨風飄揚。
他和戟頌說過自己已經活了很久,但是單看麵容卻看不出任何蒼老之相。
他回身看向戟頌,將手放在戟頌的肩頭,拍了拍戟頌的肩膀,便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戟頌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追上去問。
當時秋風颯爽,廣袤的天地間,戟頌跟在師父的後麵,看著山花最後的爛漫,微涼的秋風撩起她的長發,而那時的她無心憂慮世間的瑣事。
可好景不長。
“殺了我吧。”
止殺跪倒在戟頌的腳邊。
因為受到了惡毒的詛咒,他的身上已經千瘡百孔,他已經不止一次地向戟頌提到過自己已經活了多年的事實,對生之厭倦溢於言表“這是隻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戟頌垂下目光看他,寂靜的村內,夜幕之下的火光照亮了她幽深的眼底“今日我殺了你之後,明日誰又會來終結我的痛苦呢?”
“會有的,你隻需要等待。”止殺抬頭看向戟頌。
“是麼……”戟頌眼中暗淡地說道。
隨後拔刀出鞘。
此後無數個獨自在野外的日子裡,她看著山花,看著陌生而又千篇一律的山川,總會想起那個夜晚……
後悔麼?
她不知道,隻是心中再也沒有了閒適與自由,不是擔心山中潛伏的野獸,就是半夜被噩夢所驚醒。
回首過去那些已經模糊成碎片的往事,不是痛心疾首,就是怨恨難耐。她無法擺脫這個她所厭惡的世道,至少在找到結束自己性命的那個人之前,還不能……
隨後,在等待死亡的漫長時日中,她殺死了仇敵,也闊彆了此生的至交。
房中她將發辮束起,穿上了男子的裝束。
因為戟頌原本便眉目清秀,過去常年在軍營之中訓練,較為高挑的身姿有尋常女子所不具備的挺拔和堅韌,因此這男子的裝扮倒也無半分違和,反而很符合她習武之人的身份。
身旁的少女看著她的裝束,說道“為什麼?”
“你無需知道。”戟頌對烏鄫平靜地說道,“隻需記住那時死的人,是戟頌。”
烏鄫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看戟頌篤定的神情,便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不過這樣也好,男子的裝束,行動也會更加方便些。
並且因為戟頌不死族人的身份,有時表現出來她是女子會更加危險,因為這世間有很多人在覬覦不死之身的不老不死,如若知道戟頌是女人的話,可能會強迫戟頌生育出同她自己一樣的不死之身。
特彆是現如今戟頌目不能視,若是落入他人之手,根本沒有逃離的可能。
“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烏鄫問道。
戟頌渾黑的雙眼留在眼前的一片虛空之中,即便此刻就站在鏡子前,她也無法知曉自己的模樣。
“今後,叫我白曳。”
這裡是西岸,黑水之地。
從雪原出來已經過了十多年,這十多年她們兩個一直留在黑水。
不是說這裡的環境有多麼溫和,此地美名其曰黑水,但隻是一片荒漠而已,隻不過這片荒漠的沙子是黑色的。
他們從井中汲出的水也是黑色的——而這黑水隻有上層的妖子才有資格去喝,因為黑水更適合妖子的體質。
而沒有地位或者地位低下的妖子隻能穿過荒漠去雪原采雪,原先是項十分艱難的工程,但是因為雪神醒來,而掌管黑水之地的天鳥之長,葉城信又方才離世,使得雪原有相對擴張之勢。
之所以選擇留在這裡,因為這裡相較於綠洲和雪原來說更易於生存,既沒有動不動便蹦出來的毒物,也沒有雪原的嚴寒。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黑水會接納那些因為極端氣候而無家可歸的妖子。
而雪原和綠洲,則不能。
傳聞在綠洲儘頭有依舊在沉睡當中的火地,但那裡也是極其排外的地方。
與綠洲雪原的兩位孤家寡人不同,火地以群居為主。
烏鄫每隔十日就會去和運雪的隊伍運水,戟頌就留在石屋裡等著。
每次回來後,烏鄫都會給戟頌講起自己的見聞。
這裡雖然是黑漠,但也不缺氣勢恢宏的建築。
但畢竟是妖子居住的地方,與人子居住的東岸還是有些不同的,建築以高塔碑柱居多,聳入雲端,重要的場所是為宮殿,要比東岸的宮殿大了足足五倍,以人子的視角看上去簡直就是詭異的龐然大物,遠隔百裡之外還能看清楚宮殿的外觀。
普通的妖子站在宮殿之中如同蟲蟻,光是看著就令人心生壓迫。
還有如血一般鮮紅的火杉生長在各處,這種樹的樹乾和枝椏都是黑色的,上麵的果實有人頭顱那麼大,紅得通透,一個足夠戟頌飽餐一頓,而且吃了以後三天都不會有饑餓感——不過對於烏鄫這隻異獸來說,是不怎麼夠吃的。
“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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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戟頌在院子裡坐著,忽然出現了一個女妖。
戟頌並沒有理會對方的話。
“你個人子怎麼會來這裡?”對方說話的聲音略有急促,她回身看了看門外,跑過去將大門關上,“不管怎樣,先讓我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