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辛並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大祭司,此人留不得,還是早日……”
“我何時開始,要聽你的話了。”祭司一副淡若浮雲的表情,卻令慈辛身上一顫。
祭司平日素不與人交流,即便是對名義上的母親——主祭聖母,也是沉默寡言,但所有人都知道,祭司一旦張口說話,意味著什麼。慈辛心中誠惶誠恐,臉色煞白,忙向兩側退去,為祭司讓開道路。
烏鄫抬頭看著祭司,眼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祭司寬鬆的祭袍拖在地上,沒有沾染地上的半分塵土。
他衣袂飄曳,不緊不慢地走到戟頌跟前。
戟頌聽到了停在跟前的腳步聲,睜開了渾黑的眼睛,循著腳步聲望去。
祭司的一雙清眸之中映入了遍體鱗傷的戟頌,身遭的霧氣化作無數根肉眼難以看見的細絲,從空中垂下,輕柔地纏縛住戟頌的身體。
戟頌的身體在絲線的托舉之下,漸漸漂浮在了空中。
祭司回身走去,漂浮在空中的戟頌被牽引著跟在祭司身後。
在慈辛和嵐等人跪倒在兩旁,頭深深埋入地上,不敢抬頭。
戟頌的住所。
祭司將戟頌送回了她的住所,烏鄫在外麵焦急地等候,兩手不停地揉搓著,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應該聽戟頌的話去找閔佩豳帶救兵,而是應該留在戟頌身邊。
若是她留在戟頌身邊的話,是絕對不會讓戟頌變成那個樣子的。
勒金拿著一盞油燈送進了居所之後,便走了出來,將大門關合,站在台階上,低頭看見了烏鄫。烏鄫在門前的台階上坐著,神情無比懊悔。
其實他從之前就想問一個問題,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奇了怪了,你為何對那不死族人如此死心塌地呢。”勒金雲淡風輕地說道。
“我還奇怪,為何你們對白曳總是存有偏見。”烏鄫道。
勒金看著烏鄫,嘴邊漾起了一絲略帶意味的笑意“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整日和不死族人待在一起,彆告訴我你沒有對他產生過恐懼。”
“那又怎樣,她也沒有傷害過我。”烏鄫將臉徐徐扭到一邊,眼中添了幾分黯淡。
反倒是她,一次一次被她豁出性命保護……烏鄫無法像那些敵視戟頌的人那樣,明明被戟頌保護過,甚至拯救過,卻隻是因為她不死之身的身份便將她為自己流過的鮮血視作無物,視作是理所應當。
沒有人生來就應該為彆人豁出性命。
戟頌滿身是血地躺在床上,祭司手中拿著一盞油燈走到床前。
將油燈放到戟頌枕邊的一瞬間,油燈便倏地點燃,火焰呈螺旋狀盤升起來,並且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一直蔓延到房頂。戟頌渾黑的雙目中映入了火光,自她身體每一寸破爛的肌膚之上流出的血液,浸染了身下的床褥。
一層細密的火焰覆蓋了整個房頂,祭司將燈油潑到靠近戟頌床邊的地麵上。
被潑在地上的燈油徐徐在地麵上爬動,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入了床下。祭司的目光定格到一處,棱節分明的手在那片油跡之上一抓,隨後猛地一扯!
床下滿是血汙的黑色人影被拽了出來,被毫不留情地甩在了大門之上!
那黑物雙腳立於大門之上,猛地一踩向祭司襲來!
祭司看著那黑物無動於衷,手指微動,在他身遭懸浮的霧氣凝結成無數根絲線,纏縛住了向他衝來的黑物。隻消一瞬,絲線割裂了黑物的身軀。
因為無數根絲線切割得十分細致,於是遠看上去像是化作了一陣黑霧。
戟頌身上的傷口漸漸愈合,自眼中騰升起一絲黑色的煙塵,這是作為誘餌而放置在戟頌身上的邪氣,因為戟頌眼中的邪物還沒有完全將其消化,所以祭司將其一便取了出來。
戟頌眼中恢複了正常,渙散的意識逐漸集中。
祭司在床邊看著逐漸醒來的戟頌,回身向外麵走去。
戟頌支撐著疼痛無比的身體坐起來,看見幾欲離去的祭司,將他叫住“你去哪兒?”
“回去。”祭司沒有回身。
戟頌因為體力尚未恢複,所以聲音還稍顯虛弱“這是什麼詛咒。”
“言靈。”祭司道。
戟頌聽得雲裡霧裡“那是什麼東西?”
“言靈寄宿在話語之中。”祭司解釋道,“想必是你之前對巫道之人許下過什麼諾言,但是沒有做到。”
言靈有兩種,一種是用話語支配對方行動的言靈,那種言靈擁有自己的意識,但到目前為止也隻是存在於古籍之中。
剩下的一種就較為常見了,有些人會仿照言靈擬造詛咒,這種詛咒不需要任何器物,隻需要約定雙方的話語便可以進行束縛,如果在此種言靈麵前許下的諾言沒有即刻兌現的話,在違反誓言的那一刻就會被言靈詛咒,通常會出現的症狀便是身上膿包,如若戟頌不是不死之身,便已經全身皮膚潰爛而死。
而這種言靈造成的詛咒也有跡可循,並不是非常難以解除的詛咒。
一般言靈造成的詛咒會自帶邪氣懸浮於被施咒者的上方,如若進入一個封閉的室內,它便會緊貼在天花板上的某一處,隻是非巫道神術之人無法看見。
油燈乃陰夜之陽,祭司點燃油燈並讓火焰籠罩整個屋頂,目的便是讓言靈在上方無所遁形,隻能逃逸到下方。
而言靈一旦到了下方,到處是人子的陽間盛氣,便隻能躲在宿主的下方,也就是戟頌的床下。
油燈中的油潑到地麵上,一是為了指明言靈存在的方向,二是將它的邪氣圈禁,便於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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