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圍獵,以四時區分為春蒐夏苗,秋獮冬狩。
今年正好是秋獮之年,永昭帝已經下旨,在十月初率領皇室世家子弟和受寵官員,一起前往離京畿最近的汴州,在那裡的皇家山林圍獵。
對於拔得頭籌者,更是有重賞。
而像季遲年這樣特殊的醫者,則是被安排在了距離天子禦帳最近的帳篷裡。
前幾日剛下了一場雨,洗出林場茫茫一片清綠,讓人眼亮心明。偶爾有鴞鳥振翅飛起,在林色雲空留下迅疾的痕跡。
昀笙卻沒有什麼心思賞景。
隻因為晨起之時,有一位意外的客人來訪。
“幾個月不見,崔姑娘在不杏林的日子過得倒是不錯,這下娘娘可以放心了。”
正是太後宮裡那位高明泰高公公。
“多謝娘娘掛懷。”
“娘娘說了,隻要你在季太醫這裡好好做事,等陛下病愈,娘娘會賞賜你金銀和店鋪,讓姑娘你一生無憂。若是你有了心上人,她還會給你保媒。”
好圓好大的一張餅,噎死她了。
“娘娘大恩大德,昀笙永世難忘!”昀笙試探道,“民女不求彆的恩典,隻有一件事。當日我爹出事,當晚宅子裡就起了火,沒有一個人逃脫,其中一定有古怪……”
高明泰不耐煩地打斷“那場火,京兆尹早已經查明,是崔家的下人心煩意亂才點著了宅子,造成慘劇。
咱家知道姑娘傷心,可也得認清楚現狀,想明白什麼該求,什麼不該求!”
果然。
崔家人全都被燒死了,也不知道京兆尹是怎麼往閻羅王那裡拘來冤魂審問,才能篤定是崔家下人失手造成的。
失火尚且如此,更彆提她爹的案子了。
昀笙清楚了太後的態度,連忙改口,隻當沒提過。
送走高明泰,她開始思考自己下一步該找什麼靠山。
在不杏林這幾個月,她也從太監們日常對話裡旁敲側擊許多東西。
大梁如今實權在握的勢力,一是蕭太後和蕭相,二是以順陽王為首的宗室旁支藩王。
還有一個,便是宣平侯謝硯之。
聽說這次秋獮,謝硯之也會來,她不如找機會探聽探聽,親眼看看侯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爹是因為侯爺的軍餉出了問題,被推出去背鍋的,現在鍋沒了,朝廷怎麼給侯爺交待?
比起她,謝硯之更想查出真相。
“今晚我有事,你自己待在帳中彆亂跑啊。”季遲年警告她,“這次圍獵來的都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哪個被踩到,都能拈起你這小崽子宰了下酒。惹了事我可不管!”
季太醫嘴裡的朝廷貴胄,一個個都變成了茹毛飲血會吃人的山大王。
“知道了,師父。”
“不準叫我師父!”
夜色上來,昀笙背上季遲年的藥筐偷偷跑出去,低著頭往武將那邊的帳篷走。
還沒到地方,遠遠卻聽到了鞭子“唰唰”的聲音。
“好大的狗膽!鬼鬼祟祟闖我們侯爺的帳篷?你知道上一個惹怒侯爺的人是什麼下場嗎?”
“唔唔——”
昀笙躲起來一看,卻是宣平侯帳篷前,一個人被捆起來抽打,嘴被塞住隻能嗚咽,渾身上下已經沒一塊好皮。
“打,給我狠狠打!”
“這樣乾打有什麼意思?取侯爺賜給我的倒鉤鞭才得勁,把他的皮都抽掉,再澆上滾燙的鹽水上去——嘶!想想都痛快!”
“唔!唔!”
昀笙整個人傻掉,瑟瑟發抖地抱緊自己縮起來。
隻見那宣平侯的手下笑得猙獰,仿佛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哈哈哈哈,飛林,你要不要再撒上些孜然芹,趁熱烤了吃啊?”
季師父沒嚇她!這些人真是山大王啊!
昀笙哪裡還敢再想什麼打探觀望,什麼投誠效忠的,隻怕自己還沒見到謝硯之,就被做成烤全羊了!
連忙小跑逃開。
“什麼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