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正刻,皇城正東南方高聳的報時鐘樓倏然鳴響,久久回蕩。壯麗的宮城在酡紅餘暉中延綿起伏,輪廓似乎也鍍了一層金邊。
朱雀大街上,來往行人摩肩擦踵,車馬絡繹不絕。正明門前,一輛馬車緩緩駛近,被當值的左右監門府衛給攔住了,他們也屬於京城十二衛之一,負責拱衛宮廷門禁。
“來者何人!”
飛林將車簾掀起,一枚令牌亮了出來。
監門府衛們看到車中端坐的身影,行了個禮“參見侯爺!”
年輕的君侯走了下來,金青色的衣角掠過玉石的台階,一半的臉籠在流轉的光影裡。
眾人低著頭不敢出聲。
直到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一個剛入職年紀小的禁衛才忍不住低聲問道“那位是哪個大人?以前怎麼沒見過?”
“你傻了嗎?連宣平侯的名聲也不知道?”年紀稍大些的,把他腦袋一拍,“那一位可不是能個簡單的人物,就算在京城裡也是一等一的無賴,千萬彆招惹他!”
上一個招惹了宣平侯的,是順陽王父子,現在墳頭上都長草了。
小禁衛恍然大悟,又好奇地沿著宣平侯離開的方向望去。
誰都知道,大梁三大邊軍,西寧軍中庸,東靖軍因為內部統帥之爭被分化,就屬北定軍實力最為雄厚,北疆雍州也是最要緊的防線。
都是因為這位戰功赫赫的宣平侯。
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年輕。
興慶宮中,崔昀笙正有條不紊地支使著宮人們換水備藥,一絲不苟地照顧著還沒有醒來的皇帝。
自從換了一批心懷不軌的人後,這一波新人倒是老實許多。
而且一調派過來就遇上皇帝昏迷的大事,眾人都十分惶恐,所以對昀笙十分依賴,倒是聽話乖巧,省了她許多氣受。
今晨太醫署的人將季遲年罵了個狗血淋頭,也有幾位老太醫自告奮勇地來為皇帝診脈,最後彼此爭論不休,藥方還沒開好,倒是差點先把興慶宮的屋頂掀了起來。
“到底什麼時候皇兄才能醒?”
襄寧公主聽說了此事,一早就趕過來了,遲遲不肯離開,還要親自上手照顧皇帝。
“本宮來給皇兄敷退熱巾!”
“等一下,公主——不是那個水!”
“本宮來給皇兄喂藥!”
“下官來就行……公主公主灑了!”
……
幾次之後,越幫越忙,小公主猶如霜打的茄子,愈發懊喪。
昀笙看得心軟,叫小宮女送上來一些點心,道“公主坐在這兒就夠了,陛下聽到您的聲音,說不定就醒了呢。”
“那是,皇兄最疼我了。”襄寧公主露出笑容,“之前我當眾發脾氣,被母後責罰跪著抄書,抄的手都快要斷了。幸虧有皇兄求情……”
她的笑容忽然一窒“本宮和你說這些乾嘛?做你的活去!本宮看著呢,你彆想偷懶!”
這個崔昀笙,可真是個見風使舵,慣會逢迎的人,皇兄都病成這樣了,她不僅不擔心難過,還有心思對她諂媚?
果然是個無情無義的勢利眼。
若不是她不負責,皇兄怎麼會被蘇家那個賤人鑽了空子?
“經此一事,也是個警告。”襄寧公主冷笑一聲,往案上狠狠一拍,“以後誰還敢不擇手段地爭寵,甚至對皇兄下手——本宮就要她的腦袋!”
結果手勁使得太大了,震得她掌心發麻,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紅了。
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