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高明泰第一次殺人。
在宮裡幾十年,他明裡暗裡不知道殺過多少人,有的是為了主子,有的是為了他自己。
但從來沒有一次,是他自己親手動手。
殺的還是這樣一個,手握滔天權柄的朝中重臣。
蕭君酌,這是你逼我的。
是你非要拖著娘娘去這死地,是你到這個時候,都不忘先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那就不能怪我了。
變天了。
他總得為娘娘和自己,尋得一條新的生路。
“蕭賊死了!”
下一瞬,無數兵士將興慶宮層層圍住,須臾之間,叛軍們已經被儘數拿下。
“臣謝硯之,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身穿甲胄的謝硯之,大步流星地踏上玉階,將武器扔到地上,對皇帝叩拜一禮。
“謝卿——沒有來遲。”溫禮晏的目光落在蕭君酌的屍體上,吐出沉重的一口氣,“把叛軍,就地誅殺,留下主事之人,嚴刑拷打。”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心慈手軟。
幾句話交代完,溫禮晏望向一直沒有起來的高明泰。
這個太監,實在是個不簡單的角色,倒是會把握時機。
今日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主動背負了蕭君酌的人命,溫禮晏也不能否認他的大功。
不過,倒也好。
以謝硯之的身份,又是軍餉案的苦主,沒有親手殺了蕭君酌,也是一種保護,免得臟了大將軍的手。
省了後麵許多可能出現的麻煩。
“高公公起來吧。”溫禮晏溫聲道,“你剛剛說母後被劫掠了,是怎麼回事?”
“今日,蕭賊無詔便闖入興慶宮,來勢洶洶。一開始太後娘娘還以為他是來看望自己的,隻是責怪他不該不按規矩來。誰知道沒幾句話,蕭賊就和娘娘吵了起來,要強行帶她走,將她打昏了,還命人屠戮了延壽宮的人……”
高明泰哭得淒淒慘慘。
“陛下啊!您現在派人過去,宮人們的屍身都沒藏呢!他簡直……簡直就不是人!幸而奴才機靈,躲了起來,才逃過一劫,隻是還是讓他們把太後劫走了。等人離開,奴才便立刻趕來……
陛下,請快去派人救太後娘娘吧!”
溫禮晏目光沉沉。
前往延壽宮查看的禁軍守衛,也趕回來稟告,正如高明泰所言,延壽宮如今一個活口都沒了。
蕭君酌……實在是喪心病狂。
“謝卿,你派手下人馬,務必將母後救回來!”
高明泰的話,溫禮晏自然不會全信。
太後和蕭君酌雖然因為自己的離間起來齟齬,但到底也姓蕭。
若真像高明泰說的那樣冰清玉潔,今日蕭君酌又是怎麼調開禁軍守衛,還輕而易舉地知道宮中隱蔽的密道,把叛軍引進來的?
一丘之貉罷了。
隻是,季遲年性子古怪,若是不管太後,誰也不確定他之後會怎麼樣,自己的病也失去了救治的機會。
何況,大梁以孝治天下,蕭君酌是賊子佞臣,殺一百次也是名正言順,太後無論如何都是他名義上的母親,扶自己繼位的人,不能隨意處置。
“微臣遵旨!”
下完命令,溫禮晏已經是筋疲力儘,幾乎沒有站穩。他的身子晃了晃,被清州接住。
“陛下!”
“陛下!”
眾人驚慌失措地將病弱的小皇帝扶了進去。
半個時辰之後。
謝硯之和匆匆趕來的章柘,終於將宮城裡裡外外都收拾了利落清楚,潰逃躲藏的賊人被一一捉拿。少數不確定下落的人,也都派出禁軍禁閉京城,挨家挨戶沿街搜找。
“虞成蹊呢?”
“虞校尉還在京郊,他找到了當年因為軍餉之案,差點死在秦采堂手裡的知情之人。想來如今還在趕回來的路上。”
寢殿之中,溫禮晏躺在榻上,額角上都是汗水。